周牧之与傅高义对谈:回望中美日三国恩怨纠缠,展望亚洲未来 【漫说风云第三季】

编者按:在漫说风云第二季中,周牧之教授与傅高义教授重点讨论了从老布什到奥巴马时期中美关系的发展,揭示了中美关系今天风雨飘摇的密码。作为对中、美、日三国有着深入研究的两位专家,在第三季中对中美日三国的关系进行了细致的梳理,对帮助我们理解当下和未来的亚洲格局很有裨益。

恩怨纠缠

对谈嘉宾:哈佛大学教授傅高义(Ezra F. Vogel)(图左)与东京经济大学教授周牧之。

为何美日结盟

周牧之:我有一位表姑父(去年过世了)过去是飞行员,二战期间跟飞虎队一起执行过飞行任务。这些年经常有电视台采访他,飞虎队的老人到中国访问也跟他一起搞活动,他本人晚年过得很开心,周围人对他也很尊敬。我父母当年在湖南都经历过日军的轰炸,因为没有制空权,轰炸非常猖狂,后来是飞虎队来了才迫使日本飞机不敢再来。很多中国人抗战时能够生存下来与飞虎队和美国的援助都是有关系的。

特别是美国参战后,整个的亚洲战局更是为之大变。我祖父周立波在上海从事左翼文艺运动时,与周扬等一同倡导抗日“国防文学”。“ 七 · 七”事变后投笔从戎到前线担任战地记者,兼作美国作家史沫特莱女士和罗斯福总统亲信卡尔逊将军的翻译,几度穿越日军封锁线,走访八路军战区,写了著名的《晋察冀边区印象记》和《战地日记》两本报告文学,将当时还鲜为人知的共产党抗日队伍介绍给了世人。后来祖父又受周恩来的委派赴湘西主办了《抗战日报》。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与祖父一同走访八路军战区的卡尔逊将军效法八路军战术组织了一支后来很有名的突击队在南中国海建立了赫赫战功。几个月前卡尔逊将军的孙女还和我姐姐一起带了一批当年突击队的美国老兵访问中国。二战期间很多中国人觉得美国是中国的伟大朋友。但后来又很不理解为什么美国会跟日本结盟对付中国,对这一点中国人的感觉是有些酸涩的。

傅高义:中国人觉得美国不应该跟日本人,而应该跟我们做朋友,本来我们是朋友啊,为什么美国人会跟日本人友好呢?一个原因是二战后的日本变得谦虚了,知道自己打错了仗,要和平。我第一次去日本是1958年,此后跟日本打了50年交道,有很多非常好的日本朋友,有礼貌、很照顾人、很可靠。当然另一个原因是苏联。

周牧之:敌人换掉了。日本战败后,以麦克阿瑟将军为首的占领军刚开始时是大张旗鼓地改造日本,把天皇拉下神坛、将旧势力轰出政坛、审判战犯、解体财阀、制定和平宪法、实施地方自治、扶植进步势力等等,美国本来试图把日本改造成一个不可能再有战意、再有战力的国家。但是1950年爆发的朝鲜战争改变了日本的命运,东亚局势的变化使美国的对日政策从打压和改造转变为招降纳叛。美国甚至让大批被赶下台的甚至关押在审的旧领导人重见天日。作为对克星变脸成救星的回报,东京彻底臣服了华府。1951年美国主导的旧金山和平条约使日本结束了长达七年的占领军统治,加盟西方阵营。同时签署的日美安全保障条约不仅确立了同盟关系,还使日本嬗变成美国在东亚的反共前哨。

傅高义:朝鲜战争以后,美国和日本建立起了同盟关系。其实这个发生在1951年的转变并不像一些人所说的那样完全,此后日本继续了在1947年以前就开始的民主化改革,一直坚持和平主义,也没有建立大规模的军队。由于在战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中国和日本少有往来,所以没有认识到日本人是多么坚决地与军国主义决绝的。

图: 傅高义《领先一步:改革开放的广东》与周牧之・杨伟民《第三个三十年》

美日同盟今天的意义

周牧之:那么冷战结束二十年后的今天,美日同盟对美国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傅高义:美日同盟本来是对付苏联的,冷战结束后同盟的意义是为了确保美国在亚洲的势力,我们需要有可靠的伙伴。

周牧之:美国在日本有军事基地。

傅高义:第二是因为美国在全球GDP中的比例减少,我们的钱不够。二战后美国占全世界GDP的比例大概是30%多,到1980年代只有20%多,越来越少。在全球性事务中,比方说ODA(对发展中国家的政府援助),美国需要有其他的国家帮助,而日本是世界第二经济大国。

周牧之:日本一度曾经超过美国,成为对发展中国家最大的援助国。

傅高义:还有美国的军队,我们把军队放在日本,用的钱比在美国还要少。

周牧之:很多费用都由日本承担了。

傅高义:第三个原因是日本很合作。欧洲的总和虽然比日本大,但那么多的国家,决定事情太复杂,而日本一个首相说了算就行。所以在很多国际问题上日本比较合作,也可靠。例如在反恐问题上日本出钱出力,还有这次金融危机,为了帮助美国,日本在稳定美元上出了力。像这样坚定的合作者,只有日本一个国家。没有哪一个国家如此既肯合作,又有能力,而且态度还好。这么多年跟日本的同盟觉得他们非常可靠,所以会跟他们继续合作下去。

周牧之:美日在太平洋战争中曾经是相互死磕的敌人,但战后60年日本是跟美国跟得最紧,也最没有动摇过的国家。当然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日本战后的经济和外交都是借势美国发展起来的。首先是巨大的朝鲜战争军需成就了日本的战后经济复苏。此后越南战争,作为美军的大兵站,日本又一次大发战争横财。庞大的越战军需刺激了经济增长,加速了日本的经济大国之路。在外交上,利用东南亚各国对共产主义势力扩张的恐惧,曾经在太平洋战争期间蹂躏过这一地区的日本作为美国的盟友再度亮相登场,此后更是凭借强大的经济实力把该地区打造成自己的后花园。

傅高义:由于冷战已经结束,1989年以后也有人曾经考虑美日关系应该有些变化。本来在1970年代到1989年,中国跟美国比较接近同盟的关系,因为都是反对苏联的。但是1989年以后美国跟中国的关系变坏了,不仅如此,我觉得跟苏联垮台、冷战结束了也有很大关系。对于如何处理跟日本的关系,1989年以后讨论了好几年,也曾有一些谣言说两国关系不是那么稳定了。我觉得还是应该跟日本搞好同盟,因为美日之间有很好的个人跟个人的关系、信赖和经验。如果发生什么情况,日本会随时给我们帮助。他们的能力大,也愿意帮助我们。

周牧之:日本在外交上面,特别是在亚洲外交上一直在打美国牌。与德国不同,二战后日本并没有真正处理好与战争中受其伤害邻国的关系,还存在着许多遗留的历史问题。因此,日本总是想把自己的外交问题,变成美国跟对方国家的问题。比方说北朝鲜问题,日本就想把美国人拉进它与北韩的对抗中来,在钓鱼岛的问题上也想把美国拉进来。那么美国是不是在这种时候愿意被拉进来,还是已经被拉进来了呢?

傅高义:美国这么大的国家,有各种各样的看法。

周牧之:美日同盟有没有针对中国的,把中国作为假想敌的一面?

傅高义:不能说没有。

周牧之:那么如果万一钓鱼岛问题,中日之间有冲突,发生擦枪走火动了枪炮,那么美国人会怎么办?

傅高义:钓鱼岛问题,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美国不一定会支持日本,我们会说国际上法律还没有决定钓鱼岛的归属。在美国政府中也讨论过这个问题,也有人说美国一定要帮助日本。但大多数人都觉得那是国际法律问题,国际法律上还没有定论,美国不应该支持日本。但要是别的国家攻击日本的话,我们当然要支持日本。

 

谁强大就跟谁好

周牧之:中日关系很微妙,而且微妙还会持续很久,您是知道这个历史背景渊源的。过去在中国的抗日战争中,美国帮助了中国。现在日本想要借美国之力抗衡中国,中国人何尝又不想美国人帮助自己?您认为中日关系今后会怎么影响中美关系?

傅高义:我认为20~30年后会有大的变化,日本跟中国的关系可能会变得很好。但是这之前不会太密切。所以在未来20~30年之内美国不应该害怕中日关系太密切,反而要担心中日关系搞不好,因为这是个不安定因素,对美国也不好。世界安定是美国利益之所在,这样我们就不需要动用军队,也不用打仗,可以继续扩大自由贸易,这最符合我们的利益。所以亚洲的安定最重要,日本跟中国搞好关系是好事。我想美国政府大多数人也是这么看的,我问过一个在白宫工作的人,你不怕日本跟中国搞好关系吗?他说他们不会那么好,怕的不是这个。

周牧之:恐怕他怕的是中日关系太不好。

傅高义:关系太不好,那麻烦就大了。我想20~30年后情况会大不一样。你看日本的历史,19世纪末世界最强大的国家是英国,当时日本跟英国关系非常好。20世纪30年代德国看上去是世界上最强的,它跟德国关系搞得很好,二战以后日本跟美国又跟得最紧。从日本的近代历史可以看到,谁最强,它就适应谁。

周牧之:过去中国强大的时候它跟中国关系也很好。

傅高义:当然这还要看中国的态度。我觉得现在中国政府的确是努力想跟日本搞好关系。当然目标还不是真正的朋友,应该是过得去的朋友。

美日关系的微妙

周牧之:美日关系最近好像也变得有些微妙,去年当时任民主党党首的小泽一郎说除了第七舰队以外的美军应该撤回去。

傅高义:英文里有hedge这个词,就是为防止万一出现的问题而多留后路。我觉得很多日本人都有这种想法,万一今后跟美国的关系有问题了怎么办?应该跟中国搞好关系,跟别的国家搞好关系。

周牧之:对小泽的这个讲话日本舆论反应激烈,媒体爆棚。美日同盟对日本的主流精英来说是根深蒂固,不可动摇的观念。小泽竟然要动摇美日同盟,大家就认为他不能做总理。许多头一天还支持小泽的人,在这个讲话出来后马上表态不支持他了。第二点就是要是美国人回去了,那谁来保卫日本呢?很多人觉得小泽的潜台词就是要扩充自卫队,您知道战后日本有很多人是反对扩充自卫队的。这样一来,日本左右两方面的人都反对小泽的这个讲话,支持美日同盟的反对他,比较左倾的人也反对他。

傅高义:小泽在海湾战争时期是非常支持美国的。

周牧之:当时是他代表日本政府向美国许诺了支持巨额军费。

傅高义:他现在说的话跟那个时候改变很大,我想你的解释完全对。大多数的日本人还是支持美日同盟的,很多日本人觉得现在万一跟中国发生问题,是需要美国人支持的。所以我觉得很多日本人认为美日同盟比以前更重要,因为中国越来越强大起来了。 

周牧之:民主党新政权诞生后,在外交上鸠山首相提出了两个新的说法。一个是要确立与美国的对等关系,强调要纠正过去对美国的过分依附。那么美国现在是如何理解日本新政权所要求的对等关系呢?

傅高义:日本政府历来都声称希望和美国建立更平等的关系。如果民主党新政府和官僚以及智库建立起更深入的关系,会创建起系统化的政策思维,届时我们能更清楚地看出新政策将会是什么样的。我认为日本和美国应该联合起来研究新的安全问题,这将是非常有建设性的做法。

 “东亚共同体”的真意

周牧之:鸠山政权的第二个外交新说法是标榜要推进构建东亚共同体。在四十多年的冷战时代,日本在对抗苏联和中国的最前线为美国提供了军事基地,同时也将自身安全置于美国的保护伞之下,在这种情况下日本对美国的依附性不难理解。但是冷战结束之后,日本在外交和国防上对美国的从属性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演越烈。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日本与周边国家没有建立起真正的和解、信任和友好关系。因此日本想与美国确立对等关系,首先当然必须真正搞好与东亚各国的关系,由此就不难理解鸠山的这个东亚共同体构想。但是如何处理东亚共同体与美国的关系,即便在民主党政权内部似乎也没有形成统一的说法。鸠山首相说该构想“没有排除(美国)的打算”,而冈田克也外相却明确表示“现在的构想没有包括美国在内”。您是怎么看待这个东亚共同体构想的?

傅高义:在过去50多年里日本第一次实现了全面的政权更替。日本民主党没有执政经验,他们自身的观点也还没有达成统一。如果民主党明年夏天赢得参议院的选举,并且巩固政权,进而推出统一的政策,那么我们将清楚地知道他们未来的计划。他们会有机会重新审视当前的政策并提出应对新时期更好的想法。

周牧之:1990年代马来西亚的马哈蒂尔总理倡导东亚经济共同体(EAEC:East Asian Economic Community),最早提出东亚经济统合。但是由于美国的反对和日本对美国的顾忌,这一倡议并没有得以实现。此后在东盟(ASEAN)十国加上中日韩的所谓(10+3)的框架下东亚的协作机制正在逐步形成。中国一直支持由东盟主导的东亚共同体的形成机制,而日本在这一次的东亚共同体构想中加进了印度、澳大利亚、新西兰,它的真意在哪里?您知道在共同体形成的起步阶段,国家越多,文化背景越复杂,谈判的困难就会越大。为什么放着有效的机制不去强化,反而要一下扩大十几亿人口进来呢?

傅高义:日本想要在亚洲扮演更重要角色的愿望是可以理解。由奥巴马领导的美国政府现在正致力于强化在亚洲地区所担当的角色,这自然包括参与重要的区域性合作机制的探讨。奥巴马政府理解新的日本政府需要时间来发展新的政策,美国有这个耐心,也理解他们需要时间。

图:北京─东京论坛,左起:周牧之、李肇星、赵启正、陈昊苏

周牧之:在中日关系最紧张的2005年,我与有志的同仁一起发起成立了“北京─东京论坛”,为改善中日关系提供了一个重要的新平台。2006年安倍第一次出任首相时对华政策转型的舞台就是这个论坛。在这个论坛设置了一个讨论亚洲未来的分会,我担任主持人,邀请中日双方的政要一起讨论双方都能接受的亚洲未来蓝图。每年,中日双方都有许多重量级的人物参加这场讨论,诸如中国的李肇星、赵启正、陈昊苏,日本的冈田克也、仙谷由人、加藤纮一、盐崎恭久、林芳正、中谷元等。几年的讨论下来我有两点感想,一是双方都没有人能够大胆提出关于共同体具体目标和步骤的设想,这一次的鸠山东亚共同体构想也有同样问题,就是没有实质性的内容和时间表。

第二个感想是中国的年轻人非常关心中日问题,而日本的年轻人相对比较冷淡。2007年我们把亚洲未来分会搬到了北京大学的世纪大讲堂,与学生们进行互动。那一天会场爆满,学生踊跃提问,问题的质量也非常的高,双方嘉宾都因为与中国青年进行零距离高质量讨论而兴奋。但是第二年当我们把分会搬到东京大学举办时,却发现会场稀稀拉拉的没有多少人,提问既不踊跃也没什么质量。日本年轻人对于中国经济社会的发展、中日关系、亚洲未来的这种漠不关心才真正令人担忧。


【对谈第三季中文版刊载在《环球》杂志2010年第2期,周牧之《步入云时代》(2010年,人民出版社)】

周牧之与傅高义对谈:回顾从老布什到奥巴马时代 中美关系会陷“新冷战 ”吗?【漫说风云第二季 】

编者按:在漫说风云第一季中,周牧之教授与傅高义教授聚焦中日经济崛起奇迹的模式,通过对比分析,从独到的角度揭示了中日两国发展的路径。在第二季中,两位教授重点探讨了从老布什到奥巴马时代中美关系的种种合拍与不合拍之处。虽然十年过去了,但这篇对谈对我们当前理解中美关系为什么会渐行渐远有着深刻的启发。

三度携手

对谈嘉宾:哈佛大学教授傅高义(Ezra F. Vogel)(图左)与东京经济大学教授周牧之。

中美合作的意义

周牧之:美国与中国在过去曾经有过两度携手,一次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共同对抗日本,另一次是在冷战后期共同对抗苏联。最近奥巴马总统提出:中美关系是本世纪最重要的双边关系,中美关系将塑造21世纪。奥巴马总统的话是不是意味着第三次中美携手?

傅高义:中国和美国在二战和冷战后期曾结成类似同盟的关系对付共同的敌人。现在美国正寻求与中国建立互信关系,常务副国务卿詹姆斯·斯坦伯格称这种关系为“战略互信”。这是由于两国间需要协同合作,了解彼此的策略,建立相互的信任。这需要双方以坦诚的态度互相交流,尤其是要扩大在军事领域的公开政策。在这种互信的基础上,我们希望中美就环境、全球气候变化、保持亚洲政治稳定等很多问题上能加深彼此的合作。我们并不期待两国建立排外的伙伴关系,而是希望凭借战略互信,在与其他国家协同合作的广泛事务中,两国能够坚定地相互合作。

周牧之:从中美二度携手又几经冲突的历史来看,如何对待动荡、变化和成长的中国,美国也一直在摸索和摇摆。那么美国今天是不是已经有了明确的亚洲战略,或者是在过去有过?

傅高义:这要看是谁当政。美国总统有一个基本的亚洲政策,但不一定是很统一,很连续,很长远。

周牧之:我认为各届总统的温度差是很大的。

傅高义:每个总统在安全委员会都专门有人做亚洲政策,这个人的思想对总统影响比较大,但是议会里的议员有自己的看法。你知道台湾人本来想影响政府,总统不听,他们就跑到议会去游说,然后议员闹事,总统就得改变一些说法。

周牧之:那么美国有没有一个几十年一贯的亚洲战略?

傅高义:国防部有,比方说国防部搞的美日同盟就是基本不改变的。国防部是制定战略的,有经验、有政策、也有具体细节,国防部制定的战略是比较不变的。

 

美国亚洲战略的底线

周牧之:美国亚洲战略的底线是什么?最不能动摇的东西是什么?

傅高义:亚洲需要安定,应该维持与日本的同盟,这是比较不改变的。1972年以后对中国的基本政策就是希望改善和强化关系(Engagement)。虽然克林顿总统开头的两年,以及小布什总统开头的两年有一些改变,但后来他们还是都变回来了。

周牧之:日本是在美日同盟的框架中发展成为经济大国的。对美国来说,日本发展这么快,长这么大虽然有点吃惊,但并没有动摇美国在国际上的,以及在亚洲的利益,没有让美国担心它的发展,当然产业上有一些威胁。

傅高义:1980年代日本太成功了,当时美日在经济上很紧张,特别是贸易、制造业方面,但是国防部门的政策基本上没有变化,直到现在也没有大的改变。

周牧之:中国的发展对美国来说应该是另一个更大的惊讶。前些年人均才过1000美金,当时都觉得是一个大事,不到几年就翻到3000美金。经济规模上更是马上就要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第二。从某种意义上讲,中国与美国在体制上是不一样的,美国怎么看待这一崛起?

傅高义:我不觉得中国在美国的世界体系之外。中国是在中美关系正常化以后发展起来的,1978年我们的关系已经不错,开始帮助中国了,当时还是冷战,中美那时接近同盟关系。1989年以后有一些改变,因为苏联垮了,冷战也结束了。

周牧之:对美国而言,中国的作用在那时候变得模糊了。

傅高义:是的。改革开始的前10年,也就是从1979年到1989年,因为需要对抗苏联,中国应该算是美国的伙伴。1989年以后中美关系的确很紧张,但到1992、93年已经恢复正常。老布什总统当时马上派了两个人去中国告诉邓小平:我们是朋友,我们的关系还要继续。

周牧之:那两个人当时是以总统特使身份去中国的吗?

傅高义:是的,一个是安全部的部长,另一个是外交部的副部长。

周牧之:他们是什么时候去的?

傅高义:1989年去了2次。他们向中国表示:虽然在美国有很多人反对中国的做法,但是中美的基本关系应该继续。当时在议会关于人权问题很多议员闹得很厉害,但是白宫并没有受影响。我觉得中美关系最紧张的时候可能是从1995年李登辉来美国到2001年的这几年。中国担心如果台湾表示独立,美国能不能制止,那时的关系非常紧张。

傅高义《邓小平时代》与周牧之《步入云时代》

台湾问题的重大性

周牧之:当时中国,包括军方态度很强硬。直到2002年美国表态不支持台独,中美关系才得以缓和。

傅高义:台湾问题导致1996年以后中国的军备每年扩张得很快,美国国防部门担心台湾问题会触发出更大的问题。比方说军备,中国为台湾问题做一些准备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美国的国防部门担心有的军备不仅仅是为了台湾,而是具有更广泛的意义。

周牧之:美国害怕中国走向更广泛意义上的军扩。

傅高义:是的。所以美国非常重视 1996年以后中国的军费每年增加16%-17%左右,但是我们的基本政策是不应该让台湾问题妨碍中美关系。

周牧之:马英九上台后台湾跟大陆的关系完全改变,没有再闹台独了。这个状态过去美方设想过没有?

傅高义:设想过的,但现实可能是超过了美国设想的速度。马英九是哈佛法学院毕业的,他希望搞好两岸关系,这对中国大陆也好,对台湾也好。只是本来认为跟台湾有特别密切关系的日本可能不高兴,但是他们没法反对,只能不高兴,不舒服。相反,美国欢迎两岸关系的改善,因为我们跟中国最难解决的就是台湾问题。要是台湾跟大陆搞得好的话,中美关系就可以不用太紧张。

周牧之:周牧之:去掉一个很大也可能是最大的障碍。

傅高义:可以说现在美国跟中国的关系好处多了。

 

美国对中国发展的反应

周牧之:与日本相比,美国对中国发展的反应有哪些不一样?

傅高义:我觉得美国和日本的看法是不一样的。日本是岛国,又非常重视自己的工业部门。而美国人只想赚钱,对在什么地方,用什么方式赚钱无所谓。所以现在很多美国人跑到上海,跑到北京去赚钱。他们认为中国是一个机会,应该利用这个机会,没什么可怕的,只要有钱赚就行了,很少考虑国家的事情。日本相反,一个没有资源的岛国,只有工业有国际竞争力。如果去搞金融,日本不如美国、英国甚至香港。而美国什么都可以搞好,我们很乐观,在经济上不怕中国。

周牧之:我在美国感觉产业界更多的是把中国看成是一个机会。

傅高义:是机会,这是第一,第二我们有创造性。

周牧之:自信和乐观。

傅高义:是的,美国人对自己的科学和创造性很有自信,所以我们不怕中国人来美国的大学。但是国防部门会考虑10年、20年后什么国家可能超过我们,这个国家只有中国,当然关心中国每年提高多少武器的质量和数量。另外中国军方来看美国的军队和武器,我们给他们看了很多,但后来发现中国不想给我们看,保护得比别的国家利害,这也影响美国对中国的看法。

周牧之:就是说美国认为互相公开的程度不对等。

傅高义:是的,透明度不对等。我觉得中国最近几年有改变,比以前好一点,但透明度还不够。所以有人怀疑中国的目标,我个人的看法是中国没有很清楚的目标。但是一个国家又有武力,又有经济实力,那么它会怎样去运用自己的力量,当然是国际上关心的事。而且很多美国的历史学家觉得中国在历史上是很骄傲的,总觉得别人是蛮夷,自己是中心国家。

周牧之:中国过去一直是很骄傲的,就是这一百多年比较窝囊。

傅高义:当然中国现在还比较谦虚,在学习,但是20年后中国会怎么样,可能又会骄傲。以日本为例,1980年代后期他们很骄傲,虽然以前他们非常谦虚。

周牧之:那时日本很骄傲了几年。

傅高义:是的,骄傲了不到10年,你当时在日本看到了的,当时他们非常骄傲,看不起美国人,也看不起中国人,当然泡沫经济破灭后又变谦虚了。中国现在不骄傲,邓小平当年讲中国要韬光养晦,专心搞经济,胡锦涛也一直说不要骄傲,但以后有实力了就不好说了。
  现在中国已经在世界贸易中所占有很大份额,在国际会议中,中国人的水平也提高很快,能够用英文表达自己的看法,这些都是很大的进步。但是我觉得中国在创造性方面还不如美国,有能力的学生大都很想来美国学习。

周牧之:很多问题源于体制上的差距,中国还有待更加深入地进行体制与机制改革。

傅高义:我觉得中国的一些人不太自信,担心应对不了老百姓的反应。

周牧之:邓小平应该更深入的推进改革,以他当时的历史条件没有做,给后面的人留下了很难的课题。

傅高义:我觉得大多数中国知识分子都这样看。

周牧之:从利益集团势力的膨胀来看,改革的难度越来越大,1980年代是改革最好的时机,很可惜。总而言之,中美关系有太多的敏感的问题和历史的纠缠,是既有友情, 有合作,又有不愉快的复杂关系。

傅高义:你说得对,很复杂,不是简单的好坏和黑白的问题,何况中美两国制度还不一样。

《Newsweek》封面故事“日本第三”

没有教科书和经验的时代

周牧之:小布什政权在美国国内的评价不太好,但是在中国,大家对他处理中美关系上的评价还不错。

傅高义:开始两年不好。

周牧之:是的,但后来比较有建设性。第一是没有去纠缠人权问题。第二是跟中国一起建立起了朝核六方会谈机制,这是一个合作解决亚洲纠纷的机制。第三是将中美战略经济对话制度化了。小布什政权期间中美之间的贸易和人员往来都取得了历史性的发展,中国人觉得这段时期中美关系比较稳定。奥巴马总统就任后反复强调了中美关系的重要性,更将中美战略经济对话升级,但大家仍有很多担心。第一个是保护主义,另一个是不是会去纠缠人权问题,环境问题。

傅高义:我觉得关于环境,美国会跟中国合作,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关于人权,希拉里已经说过不让这个问题妨碍美中关系。我觉得关于经济,可能是会有些问题的。因为美国经济情况太紧张,所以保护主义的声音在议会里面肯定会很强的。奥巴马虽然不喜欢搞保护主义政策,但也不能无视议会。

周牧之:所以您担心的是保护主义。

傅高义:另外,现在美国经济还没有恢复,还存在很多问题。美国有实力的时候肚量是很大的,但现在会狭隘一点。

周牧之:会敏感一些,会计较一些。

傅高义:是的。所以在很多问题上,美国可能比过去狭隘。虽然奥巴马个人的理想很好,但是整个国家的能力不如以前,会考虑得多一些。

周牧之:就是说未来的美国在外交,在贸易,在很多方面,可能没有以前那么宽容。

傅高义:但是我觉得奥巴马本人不是这样的人。

周牧之:你是说环境可能迫使他做一些不宽容的决策。

傅高义:现在这么坏的经济情况,我们没什么经验。我担心美国的观念与视野会变得比较狭隘。

周牧之:目前这个局面对美国的领导人来说是没经历过的,对中国的领导人,对日本的领导人而言也都面临是一个没有教科书、没有经验的时代。所以这个时代真正需要有好的领导和智慧。

傅高义与周牧之在波士顿傅高义家中

【对谈第二季中文版刊载在《环球》杂志2009年第24期,周牧之《步入云时代》(2010年,人民出版社)】

周牧之与傅高义对谈:中日经济崛起奇迹的异同 【漫说风云第一季 】

编者按5月1号,日本进入“令和”时代的第二年。中日关系在令和元年发展良好,正在稳定地迈向新纪元。去年为纪念平成与令和的交替,美国新闻周刊的日本版推出特刊《Newsweek看“平成”》,十年前作为封面故事刊载在该杂志上的周牧之教授与傅高义教授对谈“日本第三”,入选其中。在平成最后的十年中只有三篇文章获此殊荣。今天在国际风云巨变之际,云河公众号分三次回放这篇在国际上具有深远影响,已经成为“平成记忆”对谈的中文全版(原载新华社《环球杂志》),以此回顾和展望中美日三国的关系。

奇迹异同

对谈嘉宾:哈佛大学教授傅高义(Ezra F. Vogel)(图左)与东京经济大学教授周牧之。

环球编者按:哈佛大学教授傅高义(Ezra F. Vogel)(图左)是国际知名的东亚问题专家,曾任哈佛大学费正清东亚中心主任。他先在研究日本社会问题上赢得学术赞誉,后又着眼于中国问题,发表了一系列颇有影响的专著。傅高义教授曾任克林顿政府军事情报咨询顾问,他1997 年曾促成前中国国家主席江泽民到访哈佛。在中美关系二十多年来每次遇阻的关键时刻,他都积极做工作并撰文为其平稳发展护航。他不仅是一位出色的思考者,也是一位高效的活动家。不久前,《环球》杂志专栏作家,日本东京经济大学教授周牧之先生与傅高义教授就中美日三国关系,沿着从历史到今天的轨迹,置身东亚乃至整个世界发展的背景,进行了深入的对谈。出身经济学博士的周牧之教授(图右)是城市化问题研究的知名学者,但他的视野往往延伸至政经领域,并跨出区域,放眼整个亚太范畴。

绑在一起的中美日经济

周牧之: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中国和日本两个东亚国家都相继实现了高速经济增长,跃进成经济大国。对比两个东亚奇迹之路,可以发现有很多相同之处,也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其中一大相同之处就是都非常依赖美国市场,这次美国金融风暴给两国出口产业都带来了严重打击。
  2008年9月份美国金融危机爆发时,中日有几种类似心理,一种是觉得幸灾乐祸,另一种是到美国去抄底。日本人动作很快,马上买了雷曼兄弟的亚洲和欧洲部门,注资另一家投行摩根士丹利。我当时跟日本财政部的领导讲你们做得太快了,他们说过去美国人总说我们动作慢,我们这次快点。当然还有一种观点就是救美,出了这么大问题以后,美国需要我们的帮助。
  但是实际上金融危机之下日本经济反而垮得比美国还厉害,例如日本的两大支柱产业汽车和电子都陷入困境,在2007年度盈利2万亿日元的丰田2008年度跌落成赤字企业,八大电机巨头七个亏损,其中日立创造了日本制造业历史上最大的赤字记录。

傅高义:但是中国比较乐观,今年经济增长要过8%。

周牧之:中国的出口产业也严重受挫,沿海地区一大批出口企业停工,甚至倒产,今年初有2000万农民工失业。中国奇迹也好,日本奇迹也好,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出口前提之下的。所以美国经济出问题,对中国和日本经济的影响都很大。

傅高义:我想中国和日本的领导人现在都知道要是美国经济搞不好,将影响自己的经济,是灾难。

周牧之:美国金融危机爆发时的幸灾乐祸,在亚洲已经烟消云散,大家都切身体会到中国经济、日本经济和美国经济是绑在一起的,大家实际上在一条船上。

傅高义:我在美国也是这么感觉,2000年轰炸南斯拉夫中国使馆事件,还有后来的海南撞机事件,中美关系都一度非常紧张。现在感觉不到这种紧张,双方都强调合作,因为中国领导人了解美国经济搞不好,对自己也不好。

 

都需要制度上的改革

周牧之:中日发展的第二个相似之处是中国30年的改革开放,日本战后60年,两国都觉得自己干得还不错,但经济的成功往往让大家忽视了很多社会矛盾和体制问题。

傅高义:外国人说1990年代是日本失去的十年,实际上不是,他们做了很多改革工作。

周牧之:正如您讲的,泡沫经济的挫折迫使日本做了很多改革,如果没有这些改革,日本的金融不会像今天这样在美国金融危机的冲击下还能相对保持稳定,也不会有制造业前些年的好景气。我觉得日本更大的问题是政治制度上需要做些调整,在政策制定和国家运营上对官僚的过分依赖,导致政治家素质的劣化和国政不能顺应时代实现变革。

傅高义:日本政治领导的问题太大。

周牧之:正是对自民党政治的失望导致了民主党这次大选获胜。民主党政权能不能确立政治家主导的政治机制将左右日本的未来。对中国而言,需要尽快推进政治体制改革进程。三十年经济体制改革使中国成为经济大国,接下来需要通过政治体制改革实现更平等、更民主的社会,实现财富分配的公平,言论和移居的自由。中日发展上的第三个类似之处就是快速的城市化。
  在日本,20世纪50-60年代大量农村人口涌到城市,当时流行的演歌实际上就是日本农民工的歌,唱的是喝酒思乡,想念家里的老母,想念家乡的女人。这些人后来基本上都在城市里安家落户,融入到了城市社会。相反,中国城市化带来的社会问题目前非常严峻,数以亿计的农民工及其家属在城市里徘徊了二十多年还没有融入城市社会。在金融危机冲击下,上千万农民工的骤然失业,造成了巨大的社会负担。

傅高义:我认为在沿海的农民工可以回到农村去,当然生活水平不如沿海那么高,但是也可以过得去。凭借在沿海的经验和他们的积极性,很多人会找到新的工作,我不是十分悲观。

周牧之:他们可以把在城市里学到的东西带到农村去,推动农村的新一轮发展。

傅高义:我觉得有一批人本来就想回农村,只是这次金融危机迫使他们提早回来了一些,虽然在数字上算是失业,但实际上只是回来得早一点,不一定那么严重。当然我不是说没问题,当然有问题,但我看不一定很大,我也希望是如此。我同意你的看法,在城市打工的农民工的问题对中国而言非常关键。

周牧之:这是个新问题也是个老问题。这些人已经在城市里生活了十几年甚至二十多年,所以说这是个老问题,但是在金融危机的冲击下他们要大量回乡,这是个新问题。

傅高义:这是个比较复杂的问题。

封面故事“日本第三”与《Newsweek看“平成”》

日本为何丧失活力

周牧之:中日之间第四个相似的之处是巨大社会活力的爆发支撑了经济发展。中国改革开放引发了一场社会活力大爆发,日本在战后的前一阶段也非常有活力,否则不会有日本奇迹,也不会有您写《日本第一(Japan As Number One)》。

傅高义:那是1950-90年的四十年。

周牧之:但是1990年代泡沫经济破灭以后,日本的社会活力却急速衰竭,为什么?

傅高义:首先是因为日本突然停止了经济增长,当时日本人认为经济仍会一直增长下去的。第二是为了适应高度经济增长采用的终身雇佣、年功序列等企业组织原则不适合后来的时代。美国市场经济的成分比日本浓厚一些,相比之下日本公司更强调保护员工的利益,这有好的一面,但也制约了企业的应变能力。

周牧之:日本的社会结构和组织结构都是建立在经济持续增长前提之下的。

傅高义:20世纪50-60年代日本是高速发展,70年代本来是想每年经济增加10%,但实际上降到了5%,我想当时他们还是可以接受。但是最近很多年,日本经济太不乐观了。

周牧之:日本企业对员工利益的重视,以及在战后建立起了完善的社会保障制度,是做得很好的一面,但也导致了“大锅饭”意识的蔓延,“大锅饭”吃惯了就影响锐气和上进心。在这一点上中国正好相反,由于分配的不公平和社会保障体制不健全,整个社会很紧张,大家都怕家里人得病,怕自己得病,担心自己的未来,所以要拼命工作。这种紧张感既是促进经济发展的动力,也有很多副作用。

 

发展的起点不同

傅高义:日本和中国在发展上的一个不同之处是起点,1950年代日本的技术水平、文化水平已经很高。我觉得1978年中国在技术方面不如1950年代的日本,改革开放之初中国的产业还不太发达。在开放模式上也有不同,日本有岛国思想,不想让外国人在国内工作,也尽可能地不让外国公司进来,不肯真正地放开国门。
  1980年代中国缺乏技术和技术人员,发展要依靠外国企业和外国人士的参与。所以外国人对日本经济的作用不如中国大。

周牧之:中日在起步时的产业技术基础不同,更重要的是中国比日本起步晚30年,1978年中国与世界的差距远比1950年代初日本与世界的差距大得多。这些因素影响了两个国家在对外开放上走不同的道路。虽然市场都是在国外,日本主要是靠自己的企业发展起来的,而在中国,外资、外国人发挥了更大的作用。

傅高义:在归属感上也很不一样,日本人希望一直在一个企业里工作,中国人这样想的不多,当然吃“大锅饭”的时代大家都想在国有企业干一辈子,但是1980年代以后就开始在公司间跑来跑去,现在从毕业到退休一直在一个单位工作的已经不多了。

周牧之:跟中国相比,战后日本的发展比较平稳,组织也比较稳定,大部分人一辈子待在一个公司里。中国这60年却几经波折,社会动荡非常,一辈子待在一个单位的人除了公务员以外,大都没有好结果。

傅高义:你刚才提的从农村到城市的问题很重要。这个过程日本较慢,所以城市可以每年逐渐消化接受,但是中国二十多年之内这么多人涌到城市,就难应对了。

周牧之:实际上在20世纪50-60年代,日本城市接纳人口的数量非常大,将近一半的人口在十几年中间一下子从农村落户到城市,而且主要涌向以东京为首的三四个大城市圈,这也造成了人口和经济向大城市的高度集中。就城市化而言日本做得比较好,首先趁经济好的时候把人口吸收到城市,让进城的人都在城市里安居乐业。 其次是中央财政将很大比重的支出用于再分配,把钱给地方上花,做到了即便是在经济不好的地区也能享受到与发达地区基本均质的公共服务、义务教育和社会保障。相反,这些在中国还做得很不够。

傅高义:我想主要是经济上中国还很穷,虽然沿海好起来了。但是日本经济50年代就已经不错,他们的经济规模和人均收入比中国好多了,社会保障和医疗体制的建立比较顺利。

周牧之:的确如此,20世纪80年代初的中国和50年代初的日本相比,中国的底子差得多,起点是不一样的。

傅高义:人太多,底子太薄,要补的课太多了。相比之下日本当年的负担没有这么大。

周牧之:中国的改革开放这30年所面临的问题远比日本战后面对的复杂得多,人口规模也大得多,起点也要低得多。

傅高义:一个好处就是发展也可以持续得更长,日本20世纪50—80年代发展很快,但是劳动力成本一路攀高,最终丧失了制造业的国际竞争力。中国人口多,持续了30年高速增长还有农民想进城打工,还可以搞劳动密集型产业,这在日本是没办法做到的。我估计中国还有20—30年的发展空间。

 

政府作用的异同

周牧之:日本一下就冲到了成长的极限。两国之间另一个有意思的比较是政府的作用,两个国家政府在发展中所起的作用都很大,但方式却大不一样。

傅高义:中国过去是用计划,需要多少钱,生产多少产品,怎么生产都要政府管。日本是政府跟企业讨论目标是什么,然后放手让企业去干。

周牧之:改革开放以后政府与企业的关系在中国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更有意思的是中央政府对地方政府的控制远远不如日本。日本是高度的中央集权,地方政府看上去花的钱很多,但钱都由中央控制,中央分配给地方钱花,对怎么花也控制得很严。所以日本是中央政府主导的经济发展。

傅高义:中国这么大,从中央到省,到地区,到镇,到村,这么大的国家我觉得中央控制不了。但是日本地方政府与中央的关系很密切。

周牧之:这种关系的副作用就是使日本的地方政府丧失了发展的积极性,就知道向中央要钱,导致了地方经济的衰退。

傅高义:中国的地方政府很有积极性,邓小平时代放权给地方,提高了地方的积极性。

周牧之:特别是1992年邓小平的南巡讲话以后。

傅高义:1980年代已经有了。

周牧之:但是当时还没放开,南巡讲话以后地方之间的大竞争爆发,互相竞争GDP增长,竞争出口,竞争开发区,竞争修路筑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今天推动中国经济发展的一个重要原动力是地区间竞争。

傅高义:这个原动力非常大,例如,我是某县的领导,想被提拔就要跟其他县竞争,同时还要向邻近的县学习他们什么做得好。

周牧之:互相之间的竞争给地方带来很大的活力。

傅高义:我同意你的看法,活力非常重要。

周牧之:但是也存在问题。地方之间缺乏再分配的机制,有的地方搞起来了,有的地方没有搞起来,有的地方有条件搞起来,有的地方缺乏条件搞起来,地区间差距越拉越大。目前地区间再分配的机制和力度还很不够。比方说现在中央政府对内陆地区,特别是西部地区的投入还很不够,今后需要在这方面有所改进。中央财政对教育投入的不足,导致中国教育水平长期落后,特别是农村,中日之间教育水平上的差距也影响了各自的发展路径。

 

多样性的优势

傅高义:20世纪50年代日本的教育水平已经很高,50~60年代拼命向外国学习,后来逐渐以国内的研发和学术体系为主,到90年代已经不太注重到国外去学习了。相比之下,中国改革开放30年一直都在向国外学习。另外日本一个重要的特征就是列岛在文化上比较统一,虽然他们说关西和关东有这样那样的不同,但是我觉得区别不大。而在中国,各地文化背景的多样性却非常显著,还存在为数众多的少数民族。

周牧之:以口音为例,日本从南到北基本上都是相通的,相反在中国存在着无数方言,南方有“十里不同音”的说法,有时翻过一座山语言就不通了。

傅高义:每个月在我家里有一次日本人的聚会,他们相互讨论得非常好,思想比较统一,彼此容易沟通。但与美国人交流就比较困难了,因为日本人与不同文化背景的人打交道的经验不多。中国人有,这就是多样性的好处。

周牧之:日本人之间的沟通讲的是以心传心,一点就通,至少看上去好像都懂了。但跟外国人没法以心传心,这就有问题了。跟不同文化背景的沟通能力中国人比日本人要强得多。

傅高义:现在中国将高级干部送到国外来学习的制度非常好,有利于学习与外国如何沟通。

周牧之:我看到有很多送到哈佛来了。

傅高义:日本人也来,但是他们回国后还是回到某某公司,某某部门工作,接触的层面有限。日本人很聪明,聪明是聪明,但是用你们的说法,有时是小聪明,在某个范围内很聪明。在考虑全局,讲话全面上你们中国人经验多一点。

周牧之:可能跟复杂的社会背景有关,日本相对来说比中国的问题少一些,他的精英可能没有面对过那么多问题,经历过那么多的磨炼。

傅高义:国内问题的单纯导致日本领导人无论是在联合国还是到别的国家,能沟通得好的人不多,能演讲的太少。

 

日本心态的变化

周牧之:日本这些年对中国的发展很吃惊,对中国的心态也在不断地变化。先是认为中国不可能持续发展,然后又有一段时间不愿意承认中国的发展,最近开始去适应中国发展的这一现实。

傅高义:我记得1980年代初,很多日本朋友说中国人工作很努力,可惜搞不好经济。但后来中国的发展使他们很吃惊。

周牧之:应该说是越来越吃惊,最近这十多年日本经济对中国的依赖徒然增大,特别是2004年中日贸易超过了日美贸易以后,中国的影响越来越大。但就在这个时候小泉首相参拜靖国神社,把中日关系搞得空前紧张。有意思的是,这一段紧张了反而使日本和中国都认识到中日关系的重要性。后来很多日本领导人,包括到麻生、安倍这样思想上相对来说比较右倾的首相,也不得不口口声声说一定要维护中日关系。

傅高义:连小泉后来都很想跟中国搞好关系,但是以他的性格,参拜靖国神社只好走到头了。

周牧之:安倍上台前夕,小泉跟他说:你去改善与中国的关系,政权的支持率一下子就会上去。他完全明白中国的重要性。

傅高义《日本第一》与周牧之《中国经济论》

保守带来的沉重包袱

傅高义:中国发展这么快,我觉得日本人会担心如果中国把日本的技术都学会了,那是很可怕的事。

周牧之:虽然今年中国GDP就可能超过日本,但实际上日本在很多领域还走在很前面。

傅高义:日本要考虑5年以后,10年以后怎么办?如果与中国发生问题怎么办?所以近年有人鼓吹中国加一(China plus one)策略,就是在中国设厂的同时也在马来西亚、越南,或者其他的地方开设工厂。如果中国发生什么问题,马上可以把生产转移到别的国家去。

周牧之:我自己是搞产业的,知道很多企业没有办法能够做到China plus one,因为这需要多加一笔巨额投资,一个不必要的大成本。

傅高义:但还是有不少企业这么做。例如本来在马来西亚有工厂,又到中国开新工厂时还是留着马来西亚的工厂,虽然那里的工厂不如中国的好。

周牧之:日本企业在它有余裕的时候可以说中国加一,甚至加十,它有钱愿意烧,谁也管不了。但是到真正经营出问题的时候,它哪还说什么加一,能维持一个就不错了,没准最后连所有的工厂都不要了。特别需要看到中国不仅是新的世界工厂,还是一个巨大的、成长的市场,这个市场对日本企业已经越来越重要。

傅高义:针对向中国的技术转移,日本企业近年还推行了“黑箱(black box)”战略。

周牧之:就是把核心技术黑箱化。日本企业在跟中国的合作时很注意怎样保持它的技术优势,就像猫教老虎一样,要留一手,上树那招他就黑箱操作了。

傅高义:我记得松下幸之助跟邓小平谈话时邓小平说需要他们最现代化的技术,松下说他很想帮助中国,但中国要是把技术秘密都学去了,他们的动脉也就断了。

周牧之:日本在技术转让上一直比较保守,这个我当年参与宝钢建设的时候就有体会。与欧洲和美国企业相比,日本企业比较谨慎,比较保守一点。

傅高义:美国企业的领导人注重利益,而日本企业非常重视未来,为了把核心部门留在日本,并不是完全按照数字来进行经营决策的。

周牧之:这种思路也给企业带来沉重的包袱,比方说索尼上年度巨额赤字,一部分是因为在日本国内还维持着很多工厂。又如另一个赤字巨鳄松下在全世界还有280多个直属工厂。相反,美国的苹果公司没工厂,像ipod、iphone、Mac大都在中国生产,所以它一身轻松,利润率比同行的日本企业好得多。在今天的赤字压力下日本企业正在调整战略,象索尼今年就关闭了它过去最不可能关的国内王牌工厂。

傅高义:我非常高兴你这样了解日本,既了解他们的长处,也了解他们的不足,可以帮助中日两个国家相互沟通,我觉得这非常重要。

周牧之:中日关系对亚洲太重要了。两国关系搞不好,亚洲没有安宁,也无法真正发展。

傅高义:太重要了,不搞好不行。

周牧之:但是这两个国家要搞好关系太难,历史的包袱非常沉重。

傅高义:我觉得邓小平1980年代搞得很不错,当时中国的年轻人对日本的看法比1990年代长大的要好。

 

国际化的路还很长

周牧之:我就是1980年代到日本去留学的,那时有很多优秀的人去日本留学。现在去日本的中国留学生中优秀的相对减少,还总想着往美国跑。这与日本社会给留学生的机会较少,与岛国思维比较狭隘有关。十几年下来,看到先来的留学生在日本并没有真正发展得很好,后面的就不愿意来了。

傅高义:美国已经开放得多,以我们犹太教徒为例,过去我们不能去很多公司工作,拿不到很多大学的职位。但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犹太人在美国大公司、大学不仅能够工作,还有很多人成为了领导。美国社会过去也是很有偏见的,但现在主要看能力,就像美国对运动的态度,谁跑得快就奖谁,不管他是谁。

周牧之:非洲留学生的儿子都能做总统了,的确是很大的进步。

傅高义:我看到现在很多日本人想了解中国,想学习中文,在中国大学里念书的也相当多。

周牧之:中日经济已经紧密地绑在了一起。中国现在是日本最大的贸易伙伴,今年中日贸易已占日本贸易总额的20%,第二位美国只有14%。日资企业在中国的雇员超过了1000万人,这是非常大的一个数字。两国的经济往来越来越密切,当然摩擦也越来越多。

傅高义:日资企业对中国员工一般是不错的,在日本公司工作的人待遇也应该较好。

周牧之: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好的一面是相对来说比较稳定,不会随意被抄。不好的一面是大多数的日资企业没有打破日本人和中国人两个群体的界限。你可以看到中国人在欧美企业做中国公司的一把手的很多,但在日资企业这种情况还比较少,重要的干部大都是从东京派过来的。日资企业的国际化还做得很不够,还在讲以心传心,以日本人为核心,将打工的中国人划做另外一个群体。中国人上不去的话,优秀的人就不愿意到日本公司去工作,来了也留不住。日本公司在美国也有同样的问题,索尼做得好一点,但大多数公司,即便很大的公司也把美国人放在与日本人不同的层面,始终由日本人来控制公司主要权力。总之无论是日本社会还是日本企业,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是需要更进一步地开放,只有开放才会有进一步的发展。


【对谈第一季中文版刊载在《环球》杂志2009年23期,周牧之《步入云时代》(2010年,人民出版社)】

【中日大咖对谈】后疫情时代,国际大都市向何处去?

编者按:新冠病毒全球大流行重击纽约、伦敦、东京等世界级大都市,引发了世人对国际大都市前景的忧虑。未来国际大都市将向何处去?应该如何处理好城市与生态的关系?应该如何选择和诱导城市文化的走向?周牧之教授和横山祯德教授高峰对谈,头脑风暴未来愿景。

照片:在《中国城市综合发展指标》日文版出版纪念会上,周牧之(右一),横山祯德(左二)

 

一、全球化与大城市化相辅相成


周牧之:
  城市起源于集市,成长于交易和交流的繁荣。1950年人口超过千万人的超大城市只有东京大都市圈和纽约两座城市。到1970年加上一个以大阪为中心的近畿都市圈,在全球超大城市也只有3座。然而超大城市的数量从1980年的5座突然猛增到今天的33座。而且这些超大城市大多是国际交流的中心,是引领世界政治、经济发展的大都会,它们的人口合计多达5.7亿人,占到世界总人口的15.7%,这背后的机理值得深究。


横山祯德:
  对城市发展而言首先基础设施的承载力很重要,过去江户(德川幕府时代的东京)不仅有很好的上下水道,还在市内开凿了纵横交错的运河。这些基础设施支撑了江户超过百万的城市人口。


周牧之:
  我家楼下井之头公园的泉水就是江户时代第一条上水“神田川”的源头。当年德川家康为建江户城着实花费了一番功夫寻找优质水源和建设上水沟渠。


横山祯德:
  支撑近现代东京发展最重要的基础设施是轨道交通,其中环状的山手线特别值得一提。山手线虽没采用特别的新技术,但却哲学性的创新了思维,将城市核心,即中央商务区(CBD,Central Business District)从“点”扩大到“环”状的面,提高了东京城市活动的多样性和密度,造就了世界城市设计史上一个成功的案例。山手线成就东京形成了丸之内、新宿、渋谷、池袋等若干个中央商务区。而在美国,通常一个大都市往往只有一个中央商务区。复数的中央商务区不仅使东京的容量大幅度扩大,而且也增加了它的多样性。


周牧之:
  轨道交通对城市密度的贡献也很大。


横山祯德:
  是的,例如洛杉矶虽然也有城市中心,但是由于依靠的是汽车交通,所以城市设施的密度无法提高。


周牧之:
  提高基础设施的水平和承载力是治理大城市病的重要手段。东京大都市圈的人口规模在1000~2000万人的时候大城市病非常严重。今天已经3800万人,大城市病却基本得到了治理,高品质的基础设施投资功莫大焉。这次新冠病毒瘟疫一定会刺激全球城市在医疗、上下水、垃圾处理等公共卫生基础设施上的投入。
  当然,城市物理上的容量是一回事,工作上的容量又是另外一回事,后者换句话说是城市吸引和安置就业的产业能力。1980年代以后推动全球大城市化、超大城市化的有两大引擎,一个是制造业供应链的全球扩展,一个是IT革命的爆发。可以说,全球化与大城市化相辅相成。
  从现在全球33座超大城市的地域属性来看,只有两类。一类是沿海城市,另一类是以首都为主的中心城市。这是因为在全球供应链的前提下发展起来的制造业产业集聚需要深水港的支持,所以云河都市研究院发布的“中国制造业辐射力2018”前10位的城市分别是深圳、上海、东莞、苏州、佛山、广州、宁波、天津、杭州、厦门,无一例外都有着便捷利用大型集装箱港口的优势,这10个城市创造了中国货物出口的半壁江山。


横山祯德:
  日本制造业的出口向东京、大阪、名古屋等三大都市圈集中的倾向也非常显著。


周牧之:
  其实相比制造业,IT产业向大城市、超大城市集中的倾向更强。
  IT产业作为典型交流经济,需要开放、宽容和多样性的文化环境,而沿海城市和中心城市最具有这样文化环境。因此“中国IT产业辐射力2018” 前10位城市分别是北京、上海、深圳、成都、杭州、南京、广州、福州、济南、西安,它们不是中心城市就是沿海城市。这10个城市的IT业就业人数总量、主板IT业上市公司数量、中小企业板IT业上市公司数量,以及创业板IT业上市公司数量在全国的占比分别达到53%、76%、60%、81%。


横山祯德:
  美国的IT产业发展从波士顿周边的128公路沿线到硅谷、西雅图,现在也开始向纽约等国际大都市集聚了。


周牧之:
  日本的IT产业更是高度地集中在东京。东京大都市圈竟然集中了东京证券交易所主板上市IT企业的80%
。
  其实比较制造业辐射力、IT产业辐射力与城市功能的相关关系就可以发现其中的奥妙了。例如从广域交通上来看,制造业辐射力最在乎的是集装箱港的便利性,而发展IT产业最关键的是机场的便利性。从城市的辐射力来看与制造业辐射力相关度最高的是科学技术辐射力和金融辐射力,而与IT产业辐射力相关度最高的却是餐饮酒店辐射力和文化体育娱乐辐射力。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制造业辐射力与医疗辐射力、高等教育辐射力的相关度不高,相反IT产业辐射力与这两项辐射力呈现很高的相关关系。这说明IT产业发展所集聚的人群对餐饮酒店、文化娱乐、高等教育、医疗的诉求很高,只有能够满足这些要求的大都市才具备吸引这些天之骄子们的魅力。


横山祯德:
  所以说城市的舒适性非常重要,我去年还专门给《中国城市综合发展指标2018》的专家述评撰文强调城市的舒适性。

二、谋求“里山”式的城市发展


周牧之:
  在知识分子中间一直有一股逃离大城市的冲动,例如早在35年前,阿尔文·托夫勒就在《第三次浪潮》中描绘了很多信息社会场景,其中大多数都被这位极富想象力的美国未来学者言中。只有关于信息革命让人们可以逃离大城市,能够在乡村一边享受田园风光,一边高效率地从事信息社会工作的预言没有能够实现。相反,在信息革命的推动下,大城市化、超大城市化越演越烈。


横山祯德:
  这种逃离大城市的冲动在欧美由来已久,而且根深蒂固,只是这些人绝大部分最终还是一直居住在城市里(笑),因为城市里有着只有在城市里才能独享的舒适性。


周牧之:
  城市特别是大城市,有着只有大城市才有的工作,有着只有大城市才独有的舒适性和魅力,这是人们为什么向大城市聚集,为什么离不开大城市的原因。
  但的确人类在城市建设上没有处理好与自然的关系,这是让敏感的知识分子们产生逃离大城市冲动的根本原因。


横山祯德:
  人和自然的关系某种意义上到了一个临界点,现在人类的过度开发已经超越了地球的自我修复能力。这次新型冠状病毒爆发的一个重要背景是长期的环境破坏导致地球生态平衡出现了问题,造成物种的分布发生了变化。作为病毒媒介的动物,在分布上也发生变化,出现在本来不该出现的地方,导致病毒的生成和传播的机制都在变化。


周牧之:
  过度的开发,大量的二氧化碳排放使全球的生态体系发生了大规模的异变。


横山祯德:
  因此即使特效药、疫苗开发出来,这次的新冠病毒被遏制住,今后还可能出现更强的病毒。


周牧之:
  所以首先需要认识感染性疾病可能对全球造成的危害。世界经济论坛(WORLD ECONOMIC FORUM)发布的“全球风险报告2020”(The Global Risks Report 2020)列举的未来十年全球可能发生的十大风险排名中,居然没有感染性疾病的问题,而且在未来十年对全球影响最大的十大风险排名中感染性疾病也只是忝居末位。
  不幸的是与世界经济论坛的预测相反,新型冠状病毒的全球性流行就给人类社会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现在许多人口众多、国际交往密集的国际大都市沦陷为疫情爆发的重灾区,许多人开始质疑全球化以及国际大都市的未来。对此必须清楚认识到,新冠病毒全球性扩散的真正原因不是在于国际间人员交往的速度和密度,而是在于人类长期以来对感染性疾病威胁的轻视。今后,国际社会、国际大都市要在与病毒性疾病抗争上加深认识,加大投入。


横山祯德:
  在如何处理城市与自然的关系上,思想上需要有彻底的转变。


周牧之:
  日本有人说“乡村是神造的,城市是人造的”, 我认为他们说的又对又不完全对。日本传统的乡村叫“里山”,是村落、农地和自然相互融合的乡村。里山的生态多样性甚至比原始山林还要丰富。我的朋友NHK自然节目的主任制片人小野泰洋告诉我,这是因为人对自然的适度介入,形成了一种新的生态,这种里山生态比原始山林生态还要更丰富、更多彩。
  里山式的乡村实际上是人工介入的“人造”与自然修复力的“神造”之间互动交融的结果。
  而在现代城市建设中,人类过份强调“人造”城市的一面,忽略了自然生态的参与和互动,甚至排除了自然,把城市变成了水泥森林。


横山祯德:
  1915年建造明治神宫的时候,从全国移植了大量树木,不曾想一百多年之后竟然在东京的市中心形成了一大片“原始森林”。以前在东京的皇宫中有座高尔夫球场,但是1936年的二二六事件让昭和天皇非常生气,从此不再打高尔夫球了。几十年无人打理的高尔夫球场竟然回归了自然,有了很多生物栖息,其实大自然有着强大的修复能力。
  在理解这种自然修复能力的基础上来设计城市是最理想的,但是至今很少有人做这种尝试。


周牧之:
  多年前我主持镇江生态新城设计时提出的“模块城市”开发理念就是把一个百万人口的城市分割成若干模块,每一个模块都有一定比例的生态空间与人造的空间相互融合,再用路面电车把这些模块连接起来。记得横山先生当时也参与了这个项目。
  我的理想是不仅要打造里山式的乡村,还要建设里山式的城市。


横山祯德:
  不论是英国的田园城市,还是澳大利亚的首都堪培拉都不是很成功。在谋求与自然融合的同时打造城市的魅力其实是一项很艰难的工作。


周牧之:
  里山的绝妙之处在于是人工的介入和自然的修复力互动之下的平衡,这种平衡创造出一种新的生态。这种新生态经常超出人们想像,给人惊喜。里山式人工介入的关键在于“适度”和“持续”。近年由于日本农村人口的减少,有一些里山式的乡村无人化后回归了大自然,人们却发现回归了大自然的生态在生物多样性上不如之前里山式的生态。
  所以设计城市的生态空间一定要把握好人工介入的“度”。另外还有一个要把握好的是“距离”,不能把人与自然的距离拉得太远。中国现在很多城市虽然开辟了大片大片的绿地和水面,但却远离人们居住和工作的区域,人们在日常生活中仍然无法真正地亲近自然。

三、总体规划与分层设计


横山祯德:
  城市有很多层级(layer),例如生态是一个层级,供应链是一个层级,交通是一个层级,文化又是一个层级,这些层级所覆盖的范围大小有的时候并不是一致的。城市是由这些层级叠加复合而成的。
  其中有以硬件为主的层级,也有以软件为主的层级。就以硬件为主的层级而言,城市可以设计相应的交通系统、能源系统来对应全球化。以软件为主的文化层级也很重要,例如纽约和东京的生活其实是很不一样的。从生活文化的层级来看,它们的差异很大,但从总体上来看,两个城市都是出色的国际大都市。所以分层级地来观察和设计城市很重要。


周牧之:
  更重要的是在做分层设计之前的概念性总体规划(Master plan)。


横山祯德:
  是的,在这里有必要讨论什么是真正的概念性总体规划,其实总体规划不应该过分注重物理性、物质性,而应该更注重思想性、战略性和概念性。


周牧之:
  这样总体规划才能真正起到统领层级设计的作用。


横山祯德:
  从设计的观点来看,城市的上水系统、下水系统、能源供应系统、交通系统都是有形的,可以设计的。但是文化就完全是无形的了,这里就有一个文化走向选择的问题。


周牧之:
  文化层级的很多元素从属于地域本身文化生活的特性,这里就有你的文化走向是选择狭隘的民族主义,还是选择地域主义的问题。前者是用自身的文化去对抗全球化,后者强调的是在全球化中如何彰显自己地域的、文化的特征。实际上每一个成功的国际大都市背后都有着文化走向选择的成功。



横山祯德:
  像生活文化这样的层级应该通过持续的微调来诱导它的走向。


周牧之:
  是的,例如这些年来中国建造了很多新城、新区,它们的硬件设施有的已经建设得很好,但是生活文化氛围的营造就不是能够一挥而就的了。例如我带着国外的同仁们去深圳,虽然看到了很多高楼大厦,但是大家都不觉得这个城市有意思。等到了广州他们就很兴奋,因为大家能够在大街小巷里感受到广东特有的历史和文化生活气息。


横山祯德:
  新宿的东京副都心也是同样的,感受不到魅力,是一个无法自我进化的街区,虽然有广场,但却是连一个夜市大排档也长不出来。


周牧之:
  文化和生态一样都有自我进化和自我繁衍的能力,城市设计和管理的一大要义就是要容忍、重视和诱导这种能力。传统、文化和生态都需要在时间中孕育和繁衍,最终成为城市的地域特色和自豪。
  意大利的设计大师马里奥·贝利尼曾经对我讲:城市并非你想建就能建,想毁就能毁,想改变就能改变的。在城市背后,是一个有着自我文化认同的人群。

四、服务业与交流经济


周牧之:
  横山先生一直讲日本服务业劳动生产率比美国要低,我却认为可能这正是日本服务业的魅力所在。因为日本的服务业,像餐饮、零售都有很多与顾客交流互动的环节,这些环节大多不可能标准化,但顾客很享受这样的交流。当然,通过与顾客的互动,服务业的品质也会渐进式地不断提升。


横山祯德:
  跟去高级的寿司店一样,寿司的品质固然很重要,与做寿司的师傅交谈对顾客而言也是一种重要的享受。


周牧之:
  所以现在衡量一个商圈的优劣时要看它的餐饮、零售是连锁店多,还是非连锁店多。非连锁店多的商圈才能获得高评价,因为真正与顾客交流互动好的店铺大多是非连锁的、个性化的。
  例如我居住的吉祥寺是日本人居人气第一的街区,它的商业区评价在日本也是排名第一,主要以个体经营为主。吉祥寺商铺的平均面积比整个东京的平均要小很多,但是每平方米商业面积的销售额却很高,甚至远高于迪士尼乐园。
  所以服务业追求高附加价值需要走的不一定就是标准化的路线,交流经济的路线值得重视。


横山祯德:
  东京是世界上米其林星级餐馆最多的城市。


周牧之:
  在云河都市研究院发布的“餐饮酒店辐射力2018”中,前十位城市分别是上海、北京、成都、广州、深圳、杭州、苏州、三亚、西安、厦门,这10个城市合计的五星级酒店数量、国际顶级餐厅数量分别占到全国的36%、77%
。
  对IT产业辐射力与餐饮酒店辐射力的相关分析发现,两者的相关系数竟然达到0.9,是所谓“完全相关”关系。这说明作为典型交流经济的IT产业,高收入的IT产业人群“好吃”。“吃”本身无疑也是他们“交流”的一个重要的场景。中国IT产业辐射力最强大的上位城市无疑都是中国的美食之城。今天,吃得好已经是城市发展交流经济不容忽视的“重要生产力”。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制造业辐射力与餐饮酒店辐射力的相关系数只有0.68。显然,相对IT产业,制造业人群对美食的敏感性要低得多。


横山祯德:
  东京IT产业的发达肯定与它的美食有关,随着人们的收入越高,所从事职业的知识结构越高,对交流的诉求就会越强,全球化是不会被新冠疫情终结的。


周牧之:
  从这种意义上来讲,作为全球化的节点,作为交流经济平台,国际大都市也是不会因为新冠疫情而真正衰退的,重挫之后一定会迎来新一轮更新迭代的大发展。

 


对谈嘉宾简介

周牧之
云河都市研究院院长,东京经济大学教授,经济学博士。
历任哈佛大学客座研究员、麻省理工学院客座教授、中国科学院特聘研究员、日本财务省财务综合政策研究所客座研究员。兼任日本环境卫生中心客座研究员,MTI株式会社(东京证券交易所主板上市公司)独立董事。


横山祯德
东京大学校长室顾问、原麦肯锡东京分社社长
历任日本经济产业研究所上席研究员、日本产业再生机构监事、一桥大学研究生院客座教授、东京大学特任教授、日本国会东京电力福岛核电站事故调查委员会委员、日本健康医疗开发机构理事。兼任三井住友金融集团独立董事、三井住友银行独立董事、欧力士生命保险独立董事。


该文发表在2020年5月13日的中国网上,并为众多媒体和平台转发。


【中日大咖对谈】疫情之下,我们应当如何转危为机?

编者按
新冠病毒全球大流行之下世界范围的封国、封城,引发世人对全球化前景的忧虑。未来的制造业和商业模式会有怎样的颠覆和创新?全球供应链将向何处去?企业发展应当如何做选择?近日,周牧之教授和横山祯德教授展开了一场高峰对谈。头脑风暴中蕴含着两位顶级专家眼中的未来愿景。你关心的问题,答案都在其中。

 

一、全球供应链将向何处去


周牧之:
  新型冠状病毒全球大流行对全球化将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是大家都迫切关注的一个问题。全球化实际上有很多维度,其中供应链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维度。
  二十年前我曾经预测供应链的全球扩张将在中国的长三角、珠三角和京津冀形成全球供应链型的产业集聚,进而预测在中国会形成珠三角、长三角、京津冀三大城市群。二十年来的现实印证了我当年的预测,在这三个地区形成了规模巨大的全球产业链型产业集聚,而且三大城市群也逐渐成型并带动中国社会经济的发展。
  针对全球供应链,现在大家最关注的是新冠肺炎疫情,以及美国政府推行的企业召回政策,将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横山祯德:
  讨论“全球化”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另外一个重要概念“地域化”,这是一对相辅相成的概念,在供应链问题上也是如此。


周牧之:
  实际上全球供应链的异像在新冠病毒全球大流行之前就已经显现了,中美经贸摩擦就是一个典型。过去,制造业的供应链是局限在一个国家,甚至一个区域之内的。
  例如,过去丰田汽车的供应链基本上是50公里半径。供应链向全球扩张的时期正好与中国的改革开放偶然地吻合,结果中国成为供应链全球化的一大受益方, 中国的出口规模从2000年到2019年增长到了10倍。供应链全球扩张的三大推手是IT革命、运输革命和冷战之后稳定的世界秩序带来的安全感。
  全球供应链打破了西方工业国家劳动分配率居高不下的僵局,改变了全球财富创造和分配的机制。
  中国经济的腾飞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全球供应链,所以在2007年出版的拙著《中国经济论》中,我用了整个第一章来阐述中国经济发展与全球供应链的关系。
  但是,中国与全球供应链的关系在近年出现了诸多摩擦。首先,对国际资本而言,他们对政府的一些介入产生了不安感。所以,日本开始推行“中国+1”的备胎政策,鼓励企业在中国之外的国家和地区拓展供应链来规避对中国的过度依赖。其次,是知识产权问题,实际上中美经贸摩擦的焦点之一就是知识产权问题。第三是劳动力、土地、税收等成本升高的问题。
  当然,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本身的问题是产业空洞化产生的巨大压力,这也是特朗普能够当选总统的重要社会基础。


横山祯德:
  其实还有一个问题是中国的影响力快速提升,显示出了巨大的存在感。全球化这个概念问世时我曾说,它实际上是“世界的美国化”。
  但是,随着中国影响力的扩大,在很多方面美国变得越来越敏感了。我一直主张提倡以地域化来对应全球化,地域化亦或是地域主义一个主张地域特色的概念,可以与全球化相辅相成,同时我们要摒弃与全球化对抗的狭隘的民族主义。
  对知识产权的尊重是一个不断演进的过程。今天中国已经在知识产权上有了很多自己的优势,未来会更理解为什么要保护知识产权。


周牧之:
  全球供应链的发展导致了美国老工业地带的产业空洞化,某种意义上来讲,特朗普就是在铁锈地带民族主义高涨背景下当选总统的。
  四十年的改革开放,特别是加入WTO以后的近二十年,中国历尽艰辛取得了奇迹般的成就。成就奠定了自信,但同时又感觉到世界好像没有完全接受这种自信。因此,一部分人产生了某种心理上的反弹。如果这种自信和反弹的交错把握不好的话,可能会扭曲中国和外界的关系。


横山祯德:
  实际上,美国和日本在崛起的过程中被外界所接受都不是一帆风顺的。美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的20世纪30年代成为了世界的债权国,在这之前欧洲是世界的中心。但是无论是音乐、美术,还是高层建筑,真正形成美国风格是在1950年代以后,美国诺贝尔奖的获奖人数也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才飙升起来的。即使这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美国还是被欧洲称为“丑陋的美国人”,日本在20世纪80年代也被欧美称为“丑陋的日本人”。
  面对这种情况,是对抗还是主张个性?这就是狭隘的民族情绪和强调地域个性的地域主义的区别。
  比方说,这些年中国重视数字化的发展,而日本仍然对数字化之前的模拟世界执着地情有独钟,结果造成日本制造业的根底非常扎实,但是服务业的劳动生产率显得有些停滞。中国和日本应该说是各有千秋,这种特色就是地域主义要提倡的地域特色。


周牧之:
  所以说,全球化与地域主义是一对相辅相成的、健全的对应关系。但是狭隘的民族主义与全球化是对立的、有害的冲突关系。如何遏制狭隘的民族主义,让世界更有安心感,是各国维护和发展全球供应链,推进全球化的关键。


横山祯德:
  就新冠肺炎疫情的应对而言,现在世界范围的封国、封城,是一种强化国家干预的形态,可能会助长狭隘的民族主义在各国的抬头,有人很担心,但我认为这种情绪迟早会减弱的。


二、制造业向交流经济进化


周牧之:
  现在大家都在议论美国推行的制造业回归政策,作为一直关注产业链发展的经济学家,我认为即使没有特朗普的强推,制造业向西方某种程度的回归也会自然发生。
  从历史上看,最早的供应链全球化实际上是从农业开始的。古代东西方贸易最早期的产品,不管是丝绸、胡椒,还是棉花、砂糖、茶叶等,都是农产品。从其它地域获取这些农产品是西方推动大航海的原动力。此后,食品供应链的全球化越演越烈。
  我老家湖南是水稻文明的发源地,曾经是典型的自给自足经济,几乎所有食品都是自己生产,或是来自周边的集市交易,供应链的动线既短且可视。可是,今天中国人的食品供应动线早已超越地域,全国化,乃至全球化了,既不可视,也不可追溯。
  日本的乡村也是典型的稻作文明,原风景和湖南非常相似,也曾经是典型的自给自足农业。但是,按大卡计算,今天日本食品已经有60%源于进口。
  食品供应动线的全球化虽然提高了食品供应的效率,但是给以小农经济为主体的中日两国的农村、农业、农民都带来了沉重打击。即使在备受非议的保护政策之下,日本的农业也被进口食品挤压得岌岌可危。更重要的是,供应链的不可视使得食品安全隐患变得不可追溯,不可控。
  近年在日本的食品供应上出现了可喜的变化,农家绕过中间环节直接供应消费者的情况越来越多。战后推动农产品供应规模化、效率化的农业协同组合、超市等环节被直接跳过。
  “看得见农家的农业”在农产品之上叠加了交流、信任、感性和品质,不仅提升了农产品的价值,而且使农业本身也变得更加具有魅力。因此,最近在日本,大学农学部的女生明显增多,“到农村去”的年轻人也越来越多。


横山祯德:
  在日本,无论是农业还是渔业都正在摸索构建与消费者互动的新型生产流通体系。也有人把这种农业产品的生产、加工和消费三联动的产业形态称之为“第六产业”。


周牧之:
  在发达国家,制造业的生产和消费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在制造业的供应链中,过去在企业间交易信息中,不可以外传、不能够外传的隐性知识的比重非常高,为了确保隐性知识的机密性和磨合沟通的顺畅,企业之间重视长期的合作关系,甚至资本的提携。
  供应链上的企业关系是金字塔型的,是IT技术通过标准化和数字化很大程度上减少了隐性知识的比重,大幅度削减了企业间信息交流的时间和成本。同时模块生产方式更是公开了设计规则,使得全球的企业能够公平地参与供应链上的竞争。由是,供应链得以冲破隐性知识的束缚向全球延展。
  供应链上的企业关系也从紧密的金字塔型转变为扁平的网络型,这一切给发展中国家参与全球供应链提供了前提条件。同时,以中国为首的发展中国家的参与使得工业产品的价格大幅度地下降。这种将隐性知识最小化的全球供应链是典型的交易经济。
  然而随着时代的变化,过去一味追求低价格的消费者们开始更多地注重感性、个性和与生产者之间的互动。使这些成为可能的大背景是工业生产模块化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模块化生产使非熟练工人也可以参与组装等工业生产活动,是制造业供应链全球化的基础,是发展中国家新工业化的前提。
  今天,模块化已经进化到可以与个性化设计叠加,实现多样化、个性化的小批量生产。在模块化的基础上,生产者与消费者通过互动可以生产出更具有设计性和个性的产品。


横山祯德:
  日本是一个模块化与个性化互动发展的先行国家。一户建住宅就是一个好例子,通过用户与设计师互动的个性化设计、工厂的模块化生产、现场熟练建筑工匠严丝无缝的拼装,既实现了效率,也实现了用户的个性化自我彰显。


周牧之:
  汽车的个性化定制和流水线生产结合得最早、做得最好的,也是日本厂商。


横山祯德:
  新型的制造业供应链是一个消费者与生产者互动的新体系,制造业的回归美国或者日本肯定不是简单的工厂搬迁,而应该是在构建崭新的供应链体系。


周牧之:
  可以想象未来的制造业,一方面是像半导体芯片这样高技术含量核心模块的全球化供应;另一方面是在核心模块的基础上,用户与生产者互动生产个性化的终端产品,后者供应链的动线会既短又可视。
  这次制造业向发达国家的回归,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向市场的回归,是更进一步地走近消费者的回归。
  即使没有特朗普、没有新冠疫情,这种回归也会发生,这是制造业从交易经济向交流经济进化的一种表现。


横山祯德:
  随着中国生产成本的上升,一部分对利润空间敏感的制造业离开中国是不可避免的。中国更应该重视的是这种先进制造业向发达国家的回归。
  另外还需要重视的一点是非数字化模拟技术的重要性。例如光学镜头的生产很难实现完全的数字化,需要模拟技术和数字技术的高度结合。在这点上,索尼、奥林巴斯等日本厂商把光学领域模拟技术的发展和传承当成核心竞争力。


周牧之:
  制造业终端产品的生产将会越来越个性化,越来越本地化,而核心的元器件和模块却是需要全球供应的。
  所以,我最近向远大科技集团的张跃总裁建议集中力量攻关臭氧传感器。
  如果能将臭氧传感器成本压缩到100美元以下,一方面能迅速推广臭氧在有人空间的应用,遏制新冠病毒的室内传播;另一方面远大通过向世界各地的臭氧设备生产厂家供应传感器,有望成为核心元器件的全球性企业。


横山祯德:
  日本一个类似的案例是村田制作所的电容器,市场占有率世界第一。这个企业现在是全球领先的电子元器件制造商。


周牧之:
  制造业的交流经济化是部分制造业向西方回归的本质,实际上是一种市场取向型的回归。因此,中国的制造业要及时认识到这一点,努力更新迭代,加强与市场的沟通和互动,重新定位自己在全球供应链中的特色。
  值得欣慰的是,中国已经不光有强大的制造业基础,本身也拥有巨大的市场,相信一定能在制造业的交流经济化中走出自己的新路。

三、要在认识世界的基础上彰显个性


周牧之:
  汽车制造的关键过去是发动机,到了电动汽车时代,关键变成了设计。


横山祯德:
  是呀,就连车门关闭时的声音也是一个重要的设计要素,这个声音甚至对销售都有很大影响。看得见的部分和看不见的部分的综合设计能力变得非常重要,这里边包含有文化的特性。例如,意大利人做的沙发就特别舒适,但是要德国人做出比意大利沙发更舒适的沙发就比较困难了。


周牧之:
  所以我家里的椅子和沙发都是好朋友意大利设计大师马里奥·贝利尼的作品(笑)。最近,在欧洲比较擅长的感性领域,日本厂商也开始获得很高的国际评价,例如白葡萄酒、威士忌、巧克力等。在日本理工科毕业女生最有就职人气的企业排名中,现在食品关联企业很多。感性丰富的女性愿意去这些企业,也是感性和文化彰显的一个表现。


横山祯德:
  国际间人员交往越来越多,目的性也非常丰富,有旅游、商务、学术等。


周牧之:
  全球国际旅游人数30年前是年4亿人次,2018年猛增到年14亿人次。


横山祯德:
  我认为,其中特别值得重视的是有一定文化背景的专业人员的交往,例如艺术家、建筑师、设计师甚至医生。


周牧之:
  还有餐饮领域的大厨。


横山祯德:
  餐饮大厨本来就很重视游历和学徒。过去在日本,这些人年轻的时候都要游历到几个不同的地方做学徒,等技艺达到一定水平以后,再回到家乡开店做主厨。现在厨艺学徒的游历和修行更是早就已经全球化了。


周牧之:
  我好几个朋友的孩子都在国外学厨艺,有的甚至已经成为顶级大厨,他们的父亲有著名的大学教授,还有主板上市公司的大老板。


横山祯德:
  厨艺领域的海外研习带动了日本料理与西餐之间的融合和借鉴,但并没有导致同化。日本料理现在受到世界欢迎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有这么一批在见识世界的基础上,践行彰显地域特色的大厨。


周牧之:
  努力认识世界和努力让世界认识自己,是全球化进程中每一个负责任的国家和每一个负责任的个人应该具有的认知。


对谈嘉宾简介

周牧之
云河都市研究院院长,东京经济大学教授,经济学博士。
历任哈佛大学客座研究员、麻省理工学院客座教授、中国科学院特聘研究员、日本财务省财务综合政策研究所客座研究员。兼任日本环境卫生中心客座研究员,MTI株式会社(东京证券交易所主板上市公司)独立董事。


横山祯德
东京大学校长室顾问、原麦肯锡东京分社社长
历任日本经济产业研究所上席研究员、日本产业再生机构监事、一桥大学研究生院客座教授、东京大学特任教授、日本国会东京电力福岛核电站事故调查委员会委员、日本健康医疗开发机构理事。兼任三井住友金融集团独立董事、三井住友银行独立董事、欧力士生命保险独立董事。


该文发表在2020年5月9日的光明日报上,并为众多媒体和平台转发。

新冠疫情冲击全球化:强大的大都市医疗能力为何如此脆弱?

周牧之 云河都市研究院院长

编者按:为什么坐拥强大医疗资源的大都市会被新冠疫情瞬间击溃?全球化以及国际大都市未来会向何处去?在云河都市研究院发布“中国城市医疗辐射力2019”之际,周牧之教授撰文深度剖析和展望。

中国城市医疗辐射力2019排名表

中国城市医疗辐射力2019

根据“中国城市综合发展指标”,云河都市研究院发布覆盖全国297个地级及以上城市的“中国城市医疗辐射力2019”。北京、上海、广州、成都、杭州、武汉、济南、郑州、南京、太原名列该辐射力排名前10位城市,天津、沈阳、长沙、西安、昆明、青岛、南宁、长春、重庆、石家庄排名第11-20位,乌鲁木齐、深圳、大连、福州、兰州、南昌、贵阳、苏州、宁波、温州排名第21-30位。

医疗辐射力着重评价城市的医师与三甲医院资源。该辐射力排名前30位的城市集中了全国15%的执业(助理)医生、30%的卫生机构床位和45%的三甲医院。中国的医疗资源,特别是高端医疗机构向医疗辐射力排名上位城市集中的状况十分显著。这些名列前茅的城市凭借优质的医师资源和一流的医疗机构,不仅服务市民的卫生健康,还为周边乃至全国的患者提供高端医疗服务。

那么世人必然疑惑,为什么即使是像武汉这样拥有丰富医疗资源的医疗辐射力排名上位城市,面对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也会陷入无法对患者进行有效救治的“医疗系统崩溃”?未来城市应该如何应对流行病的爆发?

新冠疫情拷问全球城市医疗能力

武汉是新冠疫情危机首当其冲的城市。武汉以27家三甲医院,近4万名医师,5.4万名护士和9.5万张卫生机构床位,名列“中国城市医疗辐射力2019”全国排名第6位,比前一年更提升了一个位次。然而,如此强大的武汉医疗能力却在新型冠状病毒的重创下,被瞬间击穿。这一现象着实值得深究和深思。

无独有偶,国际大都市纽约的医疗能力同样被新型冠状病毒瞬间击溃。4月8号宣布进入“紧急事态”的东京都,目前也面临着医疗系统崩溃的威胁。新冠病毒正在残酷地拷问全球城市的医疗能力。

导致城市陷入“医疗系统崩溃”有以下三大原因。

(1)挤兑灾害

新冠疫情的一个特征是感染人数的爆发性增长。特别是疫情爆发初期,迅猛增长的患者人数和社会性恐慌导致大量患者和疑似患者涌向医院寻求检测和治疗。远远超出医院处理能力的挤兑造成医疗现场混乱,使医疗资源无法有效地向重症患者救治集中,严重影响医疗救助的效率和质量,是拉升致死率的重要原因。更加严重是,挤兑造成患者、疑似患者甚至家属长时间拥堵在医院的密闭空间,引发大量交叉感染(又称:院内感染),进一步扩大疫情灾害。

从“每千人医师人数”来看,已经沦陷为疫情重灾区的意大利,每千人医师人数多达4人,其医疗人力资源其实在国际上也属较高水准。但是新冠疫情爆发后却仍然无法避免严重的医疗机构挤兑灾害,引发医疗系统崩溃。米兰市所在的伦巴第大区的新冠感染人数3月2号突破千人,14号超过万人,到3月末超过4万人,呈现爆发性增长。严重的挤兑灾害导致很多重症患者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治疗。截止4月15号,意大利新冠确诊人数超过16万人,死亡人数超过2.1万人,病死率(死亡人数/确诊人数)高达13%。

相比之下美国、日本和中国的每千人医师人数分别只有2.6人、2.4人和2人,医疗人力资源水准都低于意大利。

得益于中国医疗资源高度集中在中心城市,武汉的每千人医师人数为4.9人,远高于全国平均水平。纽约州的每千人医师人数为4.6人,与武汉相当,医疗人力资源向大都市的倾斜在美国也十分显著。然而,以武汉和纽约的医疗人力资源,都没有能够逃脱新冠疫情爆发的挤兑灾害。截至4月8日,中国新冠肺炎累计死亡人数的77%集中在武汉,其中很大部分应该是挤兑灾害造成。

作为日本首善之区的东京都,每千人医师人数为3.3人,低于武汉、纽约的水准。所以一开始,日本政府就把如何避免医疗机构挤兑灾害作为应对新冠疫情策略的重中之重。为此政府极力引导人们在疫情中尽量少去医院,甚至不惜以严格控制新冠检测来限制就诊人数。目前日本的措施取得了一定的效果,一方面在一定程度上阻止了院内感染造成的疫情扩大,另一方面将医疗资源有效地应用在重症患者身上,拉低了致死率。截止4月15日,日本新冠患者的病死率被抑制在2%。从“每十万人新冠病毒死亡人数”来看,截止4月10号,与西班牙的33.06人,意大利的30.25人,法国的18.25人,美国的5.04人相比,日本只有0.07人。应该说到目前为止,日本通过控制挤兑灾害,避免了医疗系统的崩溃。

但是由于过分限制检测人数,使得无症状和轻症患者得不到及时发现、隔离和治疗,埋下了巨大的隐患。无症状和轻症患者的不透明性为日本的抗疫前景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随着宣布进入“紧急事态”,日本也调整政策,从严格控制检测,开始转向扩大检测数量。

(2)医护人员大量减员

病毒的感染造成医护人员的大量减员是新冠疫情的另一大特征。

疫情爆发初期,各国都存在对新冠病毒传播特性缺乏认知,以及口罩、防护服、负压病房等防护资源短缺等问题,给医护人员增添了巨大的感染风险。这种情况使得检测采样、插管等本来就存在暴露风险的医疗行为变得更加危险。因此,各国都出现了由于感染导致的医护人员大量减员。使得在疫情爆发下本来就紧缺的医护人员资源遭受打击,进一步加剧了挤兑灾害。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WHO)发布的信息,截止4月8号,52个上报国家的数据显示,共有22,073名医护人员确诊感染新冠病毒。实际上情况更加严重, 截止4月15日,仅在西班牙和意大利两个国家就分别已经有26,672名和15,000名医护人员遭受新冠病毒感染。

不光在救治过程中存在风险,庆应大学病院实习医生聚餐引发的医护人员大量隔离和感染,也给东京当下本来就高度紧缺的医疗人力资源造成重大打击。

具有超强传播性的新冠病毒,严重威胁医护人员的安全,削弱医疗能力,是将城市推向医疗系统崩溃的巨大黑手。

因此如何保护医护人员的安全是这次抗疫进程中极其重要的环节。

(3)病床严重不足

新冠疫情爆发以来,从口罩、防护服、消毒液,到检测试剂、呼吸机、ECMO(人工肺)等,各国都出现了医疗资源紧缺的现象,其中特别值得注意的是病床的严重不足。由于新冠病毒传播性超强,为了防止感染扩大,新冠患者需要隔离治疗,特别是重症患者需要在加强护理病房(ICU:Intensive Care Unit)进行治疗,但是病床严重不足的现象却非常普遍。

从“每千人卫生机构床位数”来看,日本高达13.1张,属全球最高水准。拥有12.8万张病床的东京,每千人床位数为9.3张。即使如此,东京目前已经出现病床严重不足的状况。

与东京相反,意大利每千人医师人数虽然较高,但是每千人床位数却只有3.2张。美国的每千人床位数更仅为2.8张,纽约州比其全国平均水平还要少,只有2.6张。显然,病床不足成为制约医疗机构收容能力,是使新冠患者不能得到及时救助的瓶颈。

中国的每千人床位数为4.3张,虽然只有日本的四分之一,却高于意大利、美国的水准。特别是武汉拥有9.5万张病床,每千人床位数高达8.6张,已经相当接近东京的水准。但是武汉在新冠疫情初期也曾经受困于病床的严重不足。

其实问题在于并非所有的病床都具备接收新冠患者的隔离要求,加上爆发性的挤兑,病床不足的情况就显得尤为严峻。

武汉在国家的支持下迅速营建了高隔离等级,配备专业救治设备的火神山医院和雷神山医院,两座能够收治重症患者的医院分别拥有1000张床位和1600张床位。此外,武汉还将体育场馆改建成16家方舱医院,快速提供了1.3万张防菌防疫等级达到三甲医院水平的床位,实现了轻症患者的收治分流,使高端的医疗资源能够向重症患者集中,缓解了挤兑灾害。

通过建设火神山、雷神山和方舱医院来快速解决床位不足,武汉这一经验值得世界参考和学习。

现在日本由于床位不足,不得不让一些确诊患者居家隔离,其实这种做法极其危险。首先居家隔离使患者的家庭成员处于危险之中,可能导致家庭内部的聚集感染。其次患者无法得到有效的专业治疗,无法及时掌握病情的进展情况,可能耽误病情恶化下的及时转诊救治。

因此东京正在将酒店和会展设施等改造成为轻症患者的隔离病房,分流轻症患者,缓解医院压力。东京更严峻的问题是ICU的紧缺,日本“每十万人ICU病床数”只有5张,与美国的35张,德国的30张,法国的12张,意大利的12张,西班牙的10张相比,差距甚巨。东京都目前只有764张ICU病床,折合成每十万人ICU病床数也仅为5.5张。未来能否确保足够收治重症病人的床位是东京能否避免陷入医疗系统崩溃的一大关键。

为了缓解疫区床位的紧张,各国采取的措施简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美国甚至派遣海军的医疗船驰援疫区。在3月下旬特朗普总统分别将仁慈号(USNS Mercy)和安慰号(USNS Comfort)医疗船派往洛杉矶和纽约,为两地提供了具有1000张高等级床位的整建制海上移动医院。虽然两艘医疗船的床位并不一定适用治疗新冠病人,但是通过大量收治普通病人,能够缓解综合医院的病床压力,为这些医院治疗新冠病人提供更大的空间。

紧急进口“医院”也成为一种新的选项。新冠疫情下床位严重缺乏的韩国直接从中国的远大集团进口了整座“芯板火神山医院”。远大运用不锈钢芯板装配式建筑,快速为韩国营建了配备全新风系统和臭氧技术,具有最高等级防止交叉感染的负压隔离病房。第一期工程在当地只用了两天的装备时间就可以直接投入使用。

从全球失败(global failure)到全球抗疫

感染性疾病曾经是威胁人类生命安全最大的杀手。例如,1347年在西西里群岛爆发的黑死病,20年间导致欧洲2500万人死亡。1918年爆发的西班牙流感,在全球造成2500万~4000万人死亡。

百余年来,随着抗菌药、疫苗的发展和普及,天花、小儿麻痹症、麻疹、风疹、流行性腮腺炎破、伤风、百日咳、白喉等曾经对人类健康和生命具有极大杀伤力的感染性疾病大部分都被灭绝或者得到了控制。1950年代以后在发达国家,肺炎、肠胃炎、肝炎、结核、流感等感染性疾病造成的死亡人数急剧减少,癌症、心脑血管疾病、高血压、糖尿病等慢性疾病成为主要的死因。

对感染性疾病的防疫和治疗所取得的胜利提高了人类的平均寿命,但主要死因的交替也让全球,特别是发达国家医疗体系的重心从感染性疾病转向了慢性疾病。结果导致各国目前在感染性疾病预防和治疗上的资源投入过小,同时更造成现有的医疗资源主要集中在应对慢性疾病的结构性问题。

从现有医疗资源上来看,无论是医疗人员的专业背景,还是设备配置,甚至整个医疗体制都无法及时有效地应对新冠疫情的爆发。因此,在与新冠病毒的遭遇战中,即便是武汉、纽约、东京这些坐拥巨大医疗资源的大都市也都措手不及,付出惨重代价。

比尔·盖茨早在2015年就警告世人,对病毒感染性疾病投入过少,会酿成全球性的失败。新冠病毒疫情之祸不幸印证了比尔·盖茨的预言。

(1)从全国驰援到全球驰援

针对武汉医护人员的严重不足和大量减员,中国依靠强大的动员能力,从全国迅速调集了大批医护人员增援。驰援武汉医护人员最终达到4.2万人,这一举措迅速缓解了武汉的医疗压力。

一个国家能否对疫区实现迅速和有力的驰援,是决胜新冠疫情一个关键,但并不是所有的国家都具有这样的能力。从纽约、东京的情况来看,即便是在医疗资源相对殷实的发达国家也很难做到动员足够数量的医护人员及时增援。

更让人担心的是那些医疗资源严重短缺的发展中国家,且不说非洲,就从亚洲发展中国家的人口大国来看,印度和印度尼西亚的每千人医师人数仅为0.8人和0.3人,每千人卫生机构床位数也分别只有0.5张和1张。这些本来就医疗资源稀缺,又没有足够国家驰援能力的国家,新冠疫情爆发所造成的挤兑灾害有可能会异常惨烈。因此,如何组织全球性的驰援力量迫在眉睫。问题是大部分的发达国家本身现在正深受新冠疫情荼毒,一时无暇他顾。此时此刻,中国对外的医疗援助显得格外难能可贵。

(2)暴发性科技进步

国家紧急事态、封国、封城、外出自肃、保持社交距离(social distance)等,各国目前采取的这些应对新冠疫情措施的着眼点都在于大幅度减少和切断人与人之间的交往,阻断病毒的传播。这些措施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并不能真正根绝病毒的危害。因此即使疫情暂时得到控制,取得的成果也非常脆弱,下一轮爆发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

真正地稳固战果还需要依靠科技的进步。新冠疫情爆发后,美国在12天内升级了6代新冠病毒检测试剂,检测时间从2天缩短到1天,再缩短到6小时,又缩短到3.5小时,再缩短到1.5小时,现在更变成了5分钟,准确率高于95%。廉价、快速、准确的检测方式使大规模筛查成为可能。

简捷的新冠病毒抗体检测方式也已经在美国问世,美国政府正在考虑对全民实施新冠病毒抗体的检测。当然针对新冠病毒的特效药和疫苗的开发也在各国紧锣密鼓地进行。

新冠疫情正在激发相关科技的爆发性进步,只有掌握了从检测、特效药到疫苗的三大法宝,人类才真正敢言可以控制和战胜新冠疫情。

危机也是转机,近现代每一次全球性的战争和危机都给人类带来了重大的转机和爆发性的技术进步。例如,第二次世界大战激发了航空产业的发展、开启了核工业的大门;冷战不仅催生了航天宇宙技术的开发、还奠定了网络技术的基础。

疫情造成的特殊紧迫感不仅会加速技术进步,而且还可能拓展技术路径,使一些过去没有得到充分重视的技术路径脱颖而出。例如中医,由于在武汉的抗疫过程中表现卓越,正在得到全球的关注。新冠抗疫有可能成为中医真正走向世界的重要契机。

臭氧也是一个由于偏见一直被忽视的技术路径,笔者早在2月18号就撰文呼吁关注臭氧的灭菌杀毒性能,倡导用好臭氧抗击新冠疫情。日本有实验证明,在封闭的环境中病毒通过飞沫传播感染的可能性是非封闭环境的18.7倍。因此日本政府的一个重要疫情对策是呼吁国民尽量避免密闭空间、人员密集、近距离密切接触的“三密”环境。如果能够在臭氧传感器研发上取得突破性进展,实现像控制温度一样廉价、自如地控制臭氧浓度,就有望通过利用臭氧在有人情况下灭菌杀毒,解决室内空间的病毒感染问题,将人们从交往的恐惧中解放出来。

全球共战新冠疫情一定会引爆一场巨大的科技进步,推动大批产业的更新迭代。

(3)全球化不会停顿

新冠疫情全球性爆发以来,各国都在切断国际间的人员往来,封锁疫情爆发的城市,全球化被瞬间熔断。对全球化未来的担忧,对大城市化的疑虑,甚至否定的声音更是不绝于耳。

的确,随着全球化进程的深入,国际间人员往来极速扩大,国际旅游人数从30年前的年4亿人次,猛增到2018年的14亿人次。

在全球化背景下,大城市化更是世界性的展开。从1980年到2019年全球人口净增250万人以上的城市有117座,期间这些城市中净增人口合计多达6.3亿人。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人口超过千万人的超大城市也从1980年的5座猛增到今天的33座。而且这些超大城市大多是国际交流的中心,是引领世界政治、经济发展的大都会,它们的人口合计多达5.7亿人,占到世界总人口的15.7%。

高密度的航空网络和大量的国际间人员来往让新冠病毒瞬间传播扩散到世界各地,成为全球性流行病(pandemic)。许多人口众多、国际交往密集的国际大都市更是沦陷为疫情爆发的重灾区。

但是必须清楚认识的是,新冠病毒全球性扩散的真正原因不是在于国际间人员交往的速度和密度,而是在于人类长期以来对感染性疾病威胁的轻视。

其次,全球化的进程从一开始就伴随着感染性疾病扩散的威胁。从大航海时代到今天,人类一直都在与感染性疾病博弈,期间曾经付出过多次惨重的代价。但是由于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在压制感染性疾病中取得的成绩,导致发达国家和世界组织出现了长期轻视感染性疾病威胁的倾向。

例如世界经济论坛(WORLD ECONOMIC FORUM)发布的“全球风险报告2020”(The Global Risks Report 2020)列举的未来十年全球可能发生的十大风险排名中,居然没有感染性疾病的问题,而未来十年对全球影响最大的十大风险排名中感染性疾病也只是忝居末位。

不幸的是与世界经济论坛的预测相反,2020年伊始新型冠状病毒的全球性流行就给人类社会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同时我们也要乐观地看到,新冠病毒疫情已经启动全球对病毒感染性疾病的关注和投入,必将引发一场爆发性的技术革命和社会变革,最终一定能够克服病毒感染性疾病对人类的威胁,让全球性的失败走向全球性的胜利。

新冠疫情不会终止全球化和国际大都市化,而是会在阵痛之后孕育出更好的全球化和更健康的国际大都市。


该文发表在2020年4月20日的中国网上,并被人民网、新华网、光明网等上百家媒体转载。

专家论证:这个“神器”能绝杀新冠病毒

  在新冠病毒疫情全球蔓延告急之际,云河都市研究院周牧之院长撰文论证疫情会否突然消失?真正的上帝之手是谁?能够绝杀新冠病毒消除交叉感染的“神器”是什么?


1. 地球生命的保护神

  自武汉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爆发以来,一直与远大科技集团总裁张跃隔空探讨如何利用臭氧灭菌灭毒的问题。张跃是积极倡导用臭氧消毒灭菌的先行者,但响应者甚鲜。笔者在与国内外大气专家的交流和相关资料的翻阅中,也深感世人对臭氧的冷漠和戒备。为了消除对臭氧认知的误解,促进利用臭氧积极应对紧急的疫情事态,有必要对臭氧扑朔迷离的特性进行一次系统地梳理。
  地球大气层0~10km左右的最低层叫对流层,温度与高度的关系是上冷下热。对流层之上有一个10~50km左右的平流层,温度与高度的关系正好相反,是上热下冷。在高空的平流层里,存在一个浓度为10~20ppm的臭氧层。这个臭氧层通过吸收对地球生物造成危害的紫外线波段,屏蔽了紫外线对生物细胞DNA的破坏,给地球上的生命提供了生存条件。
  臭氧层达到接近现今浓度的时间与地球上的生命从海洋登陆到陆地的时间基本一致。换而言之,在臭氧层还比较稀薄的时候,生命只能潜伏于海洋之中,一直等到臭氧层浓度升高到一定程度后,才从海洋延展到陆地。
  可以说,如果没有臭氧层的保护,地球上甚至连一个细菌都不可能存在,就更没有今天纷繁生命的繁衍和绽放。
  由于产业活动排放的大量氟利昂、挥发性有机化合物(VOC:Volatile Organic Compounds)等对臭氧层的破坏,造成削弱人类免疫系统,增加皮肤癌和白内障发病率等危害,由是臭氧层空洞成为与全球变暖并列的全球性环境问题。臭氧层破坏问题同时也是让臭氧进入一般大众视野的重要契机,有感于臭氧对地球生命的保护作用,臭氧层被舆论称之为“地球卫士”。
  臭氧由三个氧原子组成。臭氧产生的主要途径是太阳光紫外线打击双原子的氧分子,把它分解为两个原子,然后氧原子再与没有分裂的氧分子合并成臭氧。臭氧和氧气是氧元素的同素异构体,呈淡蓝色,有特殊气味,故名臭氧(OZEIN:希腊文,臭味的意思)。
  高浓度的臭氧层作为一道天然屏障,使地球生命免于太阳光中有害紫外线波段的侵袭,堪称是地球生命繁衍的保护神。

2. 在天是佛,在地是魔?

  臭氧不仅存在于高空的平流层,也存在于我们的周围。由于氧分子低空多高空少,而氧原子低空少高空多,导致在既有氧分子又有氧原子的平流层形成高浓度的臭氧层,而地面和更高的高空,臭氧浓度稀薄。也就是说,大气中的臭氧含量从距地面大约10km左右的地方开始逐渐升高,在平流层,臭氧浓度达到了最大值,再往上臭氧含量又急剧减少。
  对流层的臭氧浓度一般在0.02~0.06ppm,这个自然界浓度的臭氧对包括人类在内的大型生物无害。但是高浓度的臭氧却可能给人带来不适的感觉,还可能刺激和损害眼睛、呼吸系统等黏膜组织。因此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规定的室内环境标准中臭氧最大浓度为0.05ppm,日本产业卫生学会规定的工作环境中臭氧的允许浓度为0.1ppm,中国卫生部也将臭氧安全浓度规定为0.1ppm。
  真正让臭氧“臭名昭著”的是光化学烟雾污染。光化学烟雾是指工厂和机动车排放的氮氧化物(NOx)和挥发性有机化合物(VOC)等一次污染物,以及其受紫外线照射后产生的臭氧等二次污染物,两者混为一体造成的大气污染。NOx和VOC虽然是导致光化学烟雾的主要生成物质,但是光化学烟雾中的臭氧成分却可以高达90%左右。因此人们往往把光化学烟雾污染直接等同为臭氧污染。
  光化学烟雾不仅刺激眼睛、呼吸系统等黏膜组织,可能引发眼睛疼痛、头痛、咳嗽和气喘等健康危害,还抑止植物生长导致农作物减产,更有形成酸雨,降低大气能见度等危害。
  工业革命以来,大量NOx的排放导致对流层臭氧不断增加,过去一百年全球对流层臭氧量已经增加至4倍。特别是随着以中国为首的东亚开启急速的工业化和城市化,NOx等光化学烟雾生成物质的排放量急剧增大,进一步加速了对流层臭氧的增加趋势。
  对流层的臭氧含量虽然只有平流层的十分之一,但臭氧却是继二氧化碳(CO₂)、甲烷(CH₄)之后的第三大导致地球温暖化的温室气体。
  凡此种种,造成世人普遍存在“对流层臭氧是对生物有害污染物”的认识,遂有臭氧“在天是佛,在地是魔”之说。在日本等发达国家,如何观察和防范对流层臭氧地球规模的越境污染是重要的国家课题。
  需要替臭氧澄清的是,光化学烟雾的臭氧并不是对流层自然界正常存在的浓度,而是人为污染排放造成的一种超自然的高浓度。同时光化学烟雾还混杂着大量的NOx和VOC等有害物质,这也与自然界纯净的臭氧截然不同。自然界的臭氧浓度虽然根据季节和地域时有差异,但一般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例如,雷电的高压放电,电离空气中的氧气是自然界产生臭氧另外一个原因,得益于臭氧对空气的净化之功,雷电过后往往能够呼吸到更加鲜美的空气。又比如,晴天时的海岸和森林,因为臭氧浓度偏高,空气更加清新。
  可以说,自然界臭氧不仅无害,反而有益。因此一定要认识到自然界的此臭氧与光化学烟雾的彼臭氧之间的不同,不能让臭氧为人类的污染排放“背黑锅”。
  对流层臭氧其实也是人类生存的保护神,只是长期以来对于这一莫大恩惠的研究和认知太过欠缺。
  自然界的臭氧浓度虽然对大型生物无害,但是对微生物而言却是超级杀手。具有强氧化能力的臭氧,一直在自然界抑制微生物繁殖,守护着地球的生态平衡。遗憾的是,臭氧在地球生命体中抑制微生物的作用没有得到充分的重视。
  臭氧在地球生命体这个庞大的复杂系统中抑制微生物的作用被忽视的一个原因是,一般认为低浓度的臭氧没有杀菌灭毒作用。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日本有研究证明,只要暴露时间够长,低浓度的臭氧也具有足够的杀菌灭毒能力。应该说,正是臭氧平衡和抑制了地球上细菌病毒的过度繁殖和扩散。
  除此之外,自然界的臭氧还起着分解有害有机物,激活生命体免疫功能等重要作用。甚至有研究还认为臭氧是昭告季节变化,控制生命体活动周期的重要信息素。总之如果没有对流层臭氧的存在,今天地球上将完全是另外一种不适合人类生存的生态。
  实际上,臭氧在天是佛,在地亦是佛。是人类造成的污染排放魔化了臭氧,破坏了自然界绝妙的平衡,使其由佛成“魔”。

3. “上帝之手”猜想 :臭氧驱瘟除疫?

  2002年冬~2003年春,SARS曾经肆虐一时,引发了极度的社会惊恐。然而到5、6月份左右SARS却突然消失,留下种种猜想。无独有偶,流行性感冒等空气传播的病毒大多也是在秋冬季爆发,春夏消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上帝之手”在驱瘟除疫,拯救人类。
  国内外研究人员大多在病毒与温度,或是湿度之间寻找相关性。以流感为例,一般认为流感病毒在低温、低湿的情况下能够较长时间地保持活性,随着气温升高,湿度增大病毒的活性将会受到抑制。但是实验证明,实际上气温变化程度的温度变化对流感病毒的影响并不大,反而提高湿度确实可以有效地拉高流感病毒的死亡率。
  在与张跃的讨论中逐渐萌生了一个假说:或许具有杀菌灭毒能力的臭氧才是真正的上帝之手?
  臭氧浓度的确具有随季节发生变化的明显特性,而且正好是秋冬低春夏高。根据日本气象厅的臭氧层观测信息,可以发现由北到南,札幌、筑波、鹿儿岛、那霸,臭氧总量一般在2~5月达到峰值,且呈现越往北方的地区臭氧总量的峰值到来得越早,越往南方的地区峰值到来得越晚的态势。
  不同地域臭氧的浓度也不尽相同。从上述日本气象厅观测信息来看,臭氧总量的峰值浓度也是越北方的地区越高,越南方的地区越低。有研究观察到地球大气层中臭氧总量在分布上有较明显的纬度变化,赤道附近地区臭氧总量最低,相反,纬度60°附近的北方地区最高。
  按理说紫外线越强,氧分子的分解速度越快,赤道附近接受太阳照射最强,是最易产生臭氧的地区。但影响臭氧浓度变化的要素很多,机理极其复杂。紫外线越强,既越容易产生臭氧,同时也越容易分解臭氧。臭氧的分解速度还与温度有关,温度越高,其分解速度越快。地球规模的大气环流作用更是不容忽视,当地产生的臭氧可能会被输送到其他地区。
  对流层臭氧最大的来源是平流层的臭氧层,同时,植物光合作用所产生的氧气量,以及人类产业活动所排放的NOx和VOC量,都会左右对流层的臭氧浓度。
  总之,取决于氧分子与氧原子神奇离散聚合的臭氧浓度,呈现秋冬低春夏高的规律。而且温度越高,臭氧的分解速度越快。同时湿度也很重要,干燥状态下臭氧的杀菌能力会急剧降低。
  因此笔者大胆猜测:当季节由冬转暖,臭氧浓度升高,空气湿度增大,上帝之手就开始驱瘟除疫。
  更加严谨的推理应该是,杀菌灭毒的主力是在季节变化中浓度升高的臭氧,温度和湿度负责助攻,三者相辅相成驱病除魔。当然,还有紫外线作为微生物的另一大克星,也会对室外的细菌病毒痛下杀手。
  如果关于臭氧是上帝之手的猜想真正成立的话,新型冠状病毒瘟疫也应该会像SARS和流感一样随着季节变化臭氧浓度的升高而烟消云散,这可能成为在这场瘟疫灾难中备受煎熬人们的一缕期盼。
  当然,大胆的猜想需要缜密的求证,恳请广大专家学者从不同的角度予以批评指正。

4. 用好臭氧,决战新型冠状病毒之疫

  臭氧不仅在自然界是病毒的克星,百年来人类利用它的强氧化性,将其广泛地运用在消毒、灭菌、除臭、解毒、保鲜、漂白等领域。
  正因为如此,臭氧理应是在如今这场全球对抗新型冠状病毒斗争中大显身手的神器,何况它还有以下有三大特性。
  全覆盖性,由臭氧发生器或静电空气净化机产生的臭氧,可渗透到环境中的每个角落,能够克服紫外线杀菌只能直来直去,存在消毒死角的问题。
  高洁性,臭氧的杀菌原理是氧化细菌和病毒,不存在任何有毒残留物。相反,目前广泛使用的化学消毒剂不仅对人体本身有害,还造成有害残留物的二次污染。在现今的疫情对应中,消毒水的滥用问题已经相当严重,需要引起高度重视。
  方便性,臭氧生成原理简单,生产臭氧装置的技术难度并不高。而且设备可大可小,既可以适应于单个房间,也可以适应大型公共空间,还可以简单地安置在公交车、高铁、船舶、飞机等公共交通上。
  臭氧杀菌灭毒的效果不仅与臭氧本身的浓度,环境温度、湿度和暴露时间有关,还与细菌的种类有一定关系。
  从李泽琳教授主持的国家P3实验室针对臭氧杀灭SARS病毒的实验结果来看,臭氧对于绿猴肾细胞接种的SARS病毒有着良好的灭活效果,综合灭活率高达99.22%。此次引发武汉疫情的病毒与SARS病毒都属于冠状病毒。更有研究者发现新型冠状病毒与SARS冠状病毒有80 %的基因组序列一致。可以有理由推测,臭氧对于防控新冠肺炎疫情应该也具备相当功效。
  臭氧虽然是高效杀菌灭毒的神器,但是由于达到一定浓度后可能给人带来不适感,亦或刺激黏膜系统,所以它目前主要还是应用在无人空间。
  如果能够在有人的情况下,也能有效应用臭氧来杀灭新型冠状病毒、清洁空气,那将对患者拥挤的医院、复工的工厂、人头攒动的公共场所、密闭的公共交通、甚至家居的室内,都是莫大的福音。
  臭氧在这些场景大显身手的一个关键在于能否有效解决对其浓度的控制。臭氧生性不稳定,虽然容易生成,但是较难将其控制在一定浓度,而且难就难在臭氧传感器的昂贵。因为没有传感器的实时检测,就无法真正控制臭氧的浓度。
  如果能够廉价而有效地将臭氧控制在安全浓度之下,臭氧应用会更加容易被世人所接受,将直接引爆普及有人环境下的臭氧利用。因此,大幅度降低臭氧传感器的成本应该是目前亟待组织攻克的一大课题。
  大疫当前,建议适当提高对室内臭氧浓度的允许标准,尝试在有人环境下利用臭氧杀菌灭毒。
  所幸张跃已经将具备发生臭氧功能的远大静电空气净化机捐赠到武汉的火神山ICU病房和方舱医院,期待这些设备能为保护医护人员安全和拯救病毒感染患者发挥良好的功效。

远大静电空气净化机,使用臭氧灭病毒的原理,已经用于武汉方舱医院。

  臭氧与微生物的关系体现了地球生命体的绝妙平衡,一方面如果没有臭氧层的保护,地球上不可能存在细菌、病毒等微生物,另一方面臭氧的强氧化性又是细菌病毒的克星。
  今天人类对臭氧的认知还远远不够充分,笔者呼吁摒弃对臭氧的成见,消除对臭氧的过度戒备,努力解密臭氧的重重谜团,充分挖掘臭氧的特性为人类所用。我们千万不要在新冠病毒大疫之际错过臭氧的助力,一定要群策群力,用好用足臭氧,决胜这场世纪大疫。

该文发表在2020年2月18日的中国网上,并多家媒体转载


中国城市发展大趋势:发展动力极化现象

 

  中国经济发展的空间结构正发生深刻变化,城市发展呈现出非常明显的集中与分化的现象。在各种功能上对上位城市高度集中的现象日渐突出,而且越是高端的功能,这种集中的程度越高。与此相对应,城市之间的分化现象日趋严重,也就是所谓“发展动力极化现象”日益突出。

  云河都市研究院运用《中国城市综合发展指标2018》发布12组数据排名前30位的城市,从全国298个地级及以上城市的表现对诸多重要指标和功能的集中度进行分析,详解“发展动力极化现象”。

 


 

1. GDP排名前30位城市

  中国GDP排名前10位的城市分别是上海、北京、深圳、广州、重庆、天津、苏州、成都、武汉、杭州,这10个城市的GDP总量占全国GDP总量的23.6%。排名前30位城市的GDP总量更是占到全国的43.5%。也就是说,上位10%的城市创造了全国4成以上的GDP,中国经济发展高度依赖GDP排名前30位城市的现象明显。

 

GDP排名前30位城市
GDP排名前30位城市

 

2. DID人口排名前30位城市

  密度是讨论城市问题一个至为重要的关键,“中国城市综合发展指标”将每平方公里5000人以上的地区定义成DID(Densely Inhabited District:人口高密集地区),对人口密度进行准确有效的分析。
  DID人口排名前10位的城市分别为上海、北京、广州、深圳、天津、重庆、成都、武汉、东莞、温州,这10个城市的DID总人口占全国DID总人口的22.8%。排名前30位城市的DID总人口更是占到全国的43.2%。也就是说,今天在DID人口排名上位10%的城市集中了全国超过4成以上的DID人口。
  更加值得注意的是,将中国298个地级及以上城市的GDP与DID人口进行相关关系分析,发现两者之间存在高度的相关关系,其相关系数高达0.93,呈显“完全相关关系”。而且,对比GDP和DID人口这两个指标排名前30位的城市,竟然有26个城市是重合的(顺序有所不同)。这一切都显示了DID人口的重要性,今后中国的城市发展需要高度关注DID人口的规模和品质。

 

DID人口排名前30位城市
DID人口排名前30位城市

 

3. 主板上市公司排名前30位城市

  在上海、深圳、香港三大主板上市的公司数量排名前3位城市分别为上海、北京、深圳,这3个城市的主板上市公司总量占全国主板上市公司总数的39.6%。排名前30位城市的主板上市公司总量更是占到全国的69.7%。也就是说,今天在主板上市公司排名上位10%的城市集中了全国近7成的主板上市公司。
  主板上市公司向大城市,特别是向中心城市高度集中的态势越来越明显。

 

主板上市公司排名前30位城市
主板上市公司排名前30位城市

 

4. 世界500强中国企业排名前30位城市

  30年前的1989年,财富世界500强中的中国企业只有3家。然而到2018年,中国有105家企业跻身其中,数量仅次于美国的126家。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还有3家中国企业入围前10位。
  世界500强中国企业集中分布在28座中国城市,其中66.7%集中在北京、上海、深圳3座城市。相比普通的主板上市公司,跻身世界500强的中国企业向全国性中心城市集聚的集中指向更加强烈。
  从对主板上市公司排名前30位城市和世界500强中国企业排名前30位城市的分析可以看到,中国最优秀企业的总部,也就是所谓经济的中枢管理功能高度集中在以北京、上海、深圳为代表的上位中心城市。

 

世界500强中国企业排名前30位城市
世界500强中国企业排名前30位城市

 

5. 制造业辐射力排名前30位城市

  制造业辐射力排名前10位的城市分别为深圳、上海、东莞、苏州、佛山、广州、宁波、天津、杭州、厦门,这10个城市无一例外都有着便捷利用大型集装箱港口的优势,10城市货物出口总额占到全国的48.2%。排名前30位城市货物出口总额更是高达全国的74.9%。也就是说,在中国今天制造业辐射力上位10%的城市创造了全国3/4的货物出口。

 

制造业辐射力排名前30位城市
制造业辐射力排名前30位城市

 

6. IT产业辐射力排名前30位城市

  IT产业辐射力排名前10位的城市分别为北京、上海、深圳、成都、杭州、南京、广州、福州、济南、西安,这10个城市的IT业就业人数总量、主板IT业上市公司数量、中小企业板IT业上市公司数量,以及创业板I业上市公司数量占全国的比重分别达到52.8%、76.1%、60%、81%。排名前30位城市的IT业就业人数总量、主板IT业上市公司数量、中小企业板IT业上市公司数量,以及创业板IT业上市公司数量占全国的比重更是分别达到68%、94%、78.2%、91.2%。中国IT产业向IT产业辐射力排名上位城市高度集中集聚的状况十分显著。
  今天,虽然中国的大部分城市都在把IT产业作为重点产业着力发展,但现实情况却是IT产业高度集中在北京、上海、深圳、成都、杭州、南京、广州等城市,其向特定城市集中和收敛的程度甚至远胜于制造业。从这种意义上来说,谋求发展IT产业的城市需要认真研究和剖析IT产业发展所必备的条件。

 

 IT产业辐射力排名前30位城市
IT产业辐射力排名前30位城市

 

7. 高等教育辐射力排名前30位城市

  高等教育辐射力排名前10位的城市分别为北京、上海、武汉、南京、西安、广州、长沙、成都、天津、哈尔滨,这10个城市的211 & 985大学总数、普通高校在校学生总数分别达到全国的69.3%、26.0%。排名前30位城市的211 & 985大学总数、普通高校在校学生总数的更是分别达到全国的92.8%、57.1%。今天中国的高等教育资源,特别是优质的高等教育资源向高等教育辐射力排名上位城市高度集中的状况十分显著。

 

高等教育辐射力排名前30位城市
高等教育辐射力排名前30位城市

 

8. 科技辐射力排名前30位城市

  科技辐射力排名前10位的城市分别为北京、上海、深圳、成都、广州、杭州、西安、天津、苏州、南京,这10个城市的R&D人力资源总量、专利授权总量分别达到全国的36.3%、33.2%。排名前30位城市的R&D人力资源总量、专利授权总量更是分别达到全国的59.8%、62.6%。今天中国的科技资源向科技辐射力排名上位城市高度集中的状况十分显著。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科技辐射力排名前30位城市实现了比其他城市更好的科技研发效率,以及更好的市场转化效率。

 

科技辐射力排名前30位城市
科技辐射力排名前30位城市

 

9. 文化体育娱乐辐射力排名前30位城市

  文化体育娱乐辐射力排名前10位的城市分别为北京、上海、成都、广州、深圳、武汉、杭州、南京、西安、郑州,这10个城市的影剧院票房总额、观影人次总数分别达到全国的34%、30.6%。排名前30位城市的影剧院票房总额、观影人次总数更是分别达到全国的57.7%、54.6%。
  今天在中国无论是文化体育娱乐资源,还是以票房为代表的文化体育娱乐消费向文化体育娱乐辐射力排名上位城市高度集中的状况十分显著。

 

文化体育娱乐辐射力排名前30位城市
文化体育娱乐辐射力排名前30位城市

 

10. 餐饮酒店辐射力排名前30位城市

  餐饮酒店辐射力排名前10位的城市分别为上海、北京、成都、广州、深圳、杭州、苏州、三亚、西安、厦门,这10个城市的五星级酒店数量、国际顶级餐厅数量分别达到全国的35.7%、77.1%。该辐射量排名前30位城市的五星级酒店数量、国际顶级餐厅数量的更是分别达到全国的61.1%、91.8%。中国的高端餐饮酒店向餐饮酒店辐射力排名上位城市高度集中的状况十分显著。
  利用《中国城市综合发展指标2018》,云河都市研究院对IT产业辐射力和餐饮酒店辐射力进行了相关分析。结果发现,两者的相关系数达到0.9,两者之间存在着“完全相关关系”。作为典型交流经济的IT产业,收入高、见识广的IT产业主导者们大多“好吃”,“吃”本身无疑也是他们“交流”的一个重要的场景。
  北京、上海、深圳、成都、杭州、南京、广州,是IT产业辐射力最强大的前7位城市,这些城市无疑都是中国的美食之城。今天,吃得好已经是城市发展交流经济不容忽视的“重要生产力”。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制造业辐射力与餐饮酒店辐射力的相关系数竟然只有0.68。显然,相对IT产业,制造业人群对美食的敏感性要低得多。

 

餐饮酒店辐射力排名前30位城市
餐饮酒店辐射力排名前30位城市

 

11. 集装箱港口便利性排名前30位城市

  集装箱港口便利性排名前10位的城市分别为上海、深圳、宁波、广州、青岛、天津、厦门、大连、苏州、营口,这10个城市的港口集装箱吞吐总量占到全国的82%。排名前30位城市的港口集装箱吞吐总量更是高达全国的97.8%。换句话说,中国今天几乎所有的港口集装箱吞吐量都被集装箱港口便利性排名上位10%城市所囊括。
  云河都市研究院利用《中国城市综合发展指标2018》,将中国298个地级及以上城市的货物出口额与港口集装箱吞吐量进行相关分析,结果发现两者之间高度密切相关,相关系数高达0.81,呈显“极强相关关系”。而且,在制造业辐射力和集装箱港口便利性这两个指标排名前30位城市中,竟然有24个城市是重合的(顺序有所不同)。这一切都显示,制造业,特别是出口工业高度依赖优良的港口条件。可以预见,今后中国的制造业,特别是出口工业还将越来越向港口条件优越的城市持续、高度地集中与集聚。
  对工业发展与港口条件关系的清醒认识,将对中国未来工业布局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今天,中国应该认真检讨过去工业化在空间上遍地开花的模式,反思在内陆地区实施分散型工业化的不合理和低效率,谋求未来工业的高质量发展。

 

集装箱港口便利性排名前30位城市
集装箱港口便利性排名前30位城市

 

12. 机场便利性排名前30位城市

  机场便利性排名前10位的城市分别为上海、北京、广州、深圳、成都、昆明、重庆、杭州、西安、厦门,这10个城市的旅客吞吐总量和货邮吞吐总量分别占到全国的49.9%和73.5%。排名前30位城市的的旅客吞吐总量和货邮吞吐总量更是分别占到全国的81.3%和92.9%。可以看到实际上,在中国今天大部分的航空运输人流和物流都高度集中在机场便利性排名上位10%的城市。
  云河都市研究院利用《中国城市综合发展指标2018》,对中国298个地级及以上城市的IT产业辐射力与机场便利性进行相关分析。结果发现两者之间高度密切相关,相关系数高达0.82,呈显“极强相关关系”, 甚至更甚于制造业辐射力与集装箱港口便利性之间的相关关系。在IT产业辐射力和机场便利性这两个指标排名前30位城市中,竟然有21个城市是重合的(顺序有所不同)。这一切都显示,作为交流经济的代表产业,IT产业的发展高度依赖便捷的机场条件。可以预见,今后的IT产业还将越来越向机场条件优越的城市持续、高度地集中和集聚。

 

机场便利性排名前30位城市
机场便利性排名前30位城市

 


  云河都市研究院院长周牧之指出,今天在中国无论是经济总量、DID人口总量,还是各类功能都已经向少数的大城市、超大城市、大城市群高度集中,而且还呈现出越是高端的功能,越向上位城市集中集聚的现象。可以预见,这种趋势还将愈演愈烈。因此,如何优化这些集聚各类中心功能的大城市、超大城市、大城市群的经济结构和空间结构,对中国未来的高质量发展至关重要。


 

 

该文发表在2019年12月26日的中国网上,并被人民网、新华网、光明网等上百家媒体转载。

用数据指标给中国三大城市群体检,结果惊人!

 

  中国经济的迅猛发展是世界经济发展格局变化与中国改革开放释放出来的巨大活力相结合的产物。作为对接世界经济的大舞台,珠江三角洲、长江三角洲、京津冀三大城市群已经成长为引领中国经济发展的巨擎,是中国最具国际性和代表性的城市群。在中美贸易战和国内经济结构大调整的今天,三大城市群更显得举足轻重。

  云河都市研究院运用《中国城市综合发展指标2018》发布12组数据,详解三大城市群各项表现。

 


 

1. GDP

  中国经济对三大城市群的倾斜越来越显著。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三大城市群占全国GDP的比重分别达到8.6%、19.8%、9.0%,三大城市群在全国GDP的占比高达37.4%。三大城市群支撑中国经济发展的格局跃然纸上。

  从全国298个地级及以上城市GDP排名前30位城市看三大城市群各自的表现:

  京津冀大城市群有两个城市跻身GDP排名前30位,分别是排名第2位的北京和第6位的天津。
  长江三角洲大城市群有9个城市进入GDP排名前30位,分别是排名第1位的上海、第7位的苏州、第10位的杭州、第11位的南京、第13位的无锡、第15位的宁波、第19位的南通、第25位的合肥、第28位的常州,真正是群星灿烂。
  珠江三角洲大城市群有4个城市进入GDP排名前30位,分别是第3位的深圳、第4位的广州、第17位的佛山、第21位的东莞。
  三大城市群共有15个城市跻身GDP排名前30位,可谓是力顶半壁江山。

 

2. DID人口

  密度是讨论城市问题一个至为重要的关键,“中国城市综合发展指标”将每平方公里5000人以上的地区定义成DID(Densely Inhabited District:人口高密集地区),对人口密度进行准确有效的分析。
  三大城市群集中了全国34.4%的DID人口。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三大城市群占全国DID人口的比重分别达到7.9%、17.1%、9.3%。
  从全国298个地级及以上城市DID人口排名前30位城市看三大城市群各自的表现:
  京津冀大城市群有两个城市跻身DID人口排名前30位,分别是排名第2位的北京和第5位的天津。
  长江三角洲大城市群有7个城市进入DID人口排名前30位,分别是排名第1位的上海、第11位的苏州、第13位的杭州、第14位的南京、第20位的宁波、第25位的合肥、第28位的无锡。
  珠江三角洲大城市群有4个城市进入DID人口排名前30位,分别是第3位的广州、第4位的深圳、第9位的东莞、第15位的佛山。
  三大城市群共有13个城市跻身DID人口排名前30位。但是从DID人口比率来看,三大城市群之间存在着巨大差异。珠三角大城市群DID人口比率高达67.0%,远高于31.9%的全国DID人口比率。长三角大城市群DID人口比率为46.6%,京津冀大城市群DID人口比率只有37.8%。

 

3. 主板上市公司

  三大城市群集中了全国半数以上的主板上市公司(上海、深圳、香港三大主板)。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三大城市群占全国主板上市公司数量的比重分别达到15.9%、28%、10.3%,三大城市群在全国的占比高达54.2%。
  从全国298个地级及以上城市主板上市公司数量排名前30位城市看三大城市群各自的表现:
  京津冀大城市群有两个城市跻身主板上市公司排名前30位,分别是排名第2位的北京和第8位的天津。
  长江三角洲大城市群有7个城市进入主板上市公司排名前30位,分别是排名第1位的上海、并列第4位的南京和杭州、第9位的宁波、第13位的合肥、第21位的苏州、第24位的无锡。
  珠江三角洲大城市群只有两座城市跻进主板上市公司排名前30位,分别是第3位的深圳、第7位的广州。该地区那些闻名于世的东莞、佛山等制造业大市,还停留在“工厂经济”的水平。
  三大城市群共有11个城市跻身主板上市公司排名前30位,特别是上海、北京、深圳三市拥有全国31.3%的主板上市公司。

 

4. 世界500强中国企业

  三大城市群集中了全国80%的世界500强中国企业。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三大城市群占全国世界500强中国企业数量的比重分别达到54.3%、14.3%、11.4%。
  从全国298个地级及以上城市世界500强中国企业排名前30位城市看三大城市群各自的表现:
  京津冀大城市群有3个城市跻身世界500强中国企业排名前30位,分别是排名第1位的北京、并列第11位的天津和石家庄。
  长江三角洲大城市群有4个城市进入世界500强中国企业排名前30位,分别是排名第2位的上海、第4位的杭州、并列第7位的南京和苏州。
  珠江三角洲大城市群有3个城市进入世界500强中国企业排名前30位,分别是第3位的深圳、第4位的广州、第7位的佛山。
  三大城市群共有10个城市跻身世界500强中国企业排名前30位,其中北京的地位特别突出,拥有全国52.4%的世界500强中国企业。

 

5. 制造业辐射力

  三大城市群集中了全国67.8%的货物出口额。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三大城市群占全国货物出口总额的比重分别达到6.2%、32.7%、28.8%。三大城市群,特别是长三角和珠三角是支撑中国出口工业发展的巨擎,是名副其实的“世界工厂”。
  辐射力是界定城市某一功能为外部所利用程度的指数,“中国城市综合发展指标”运用“辐射力”准确有效地分析城市各产业对外服务的能力。
  从全国298个地级及以上城市制造业辐射力排名前30位城市看三大城市群各自的表现:
  京津冀大城市群有两个城市跻身制造业辐射力排名前30位,分别是排名第8位的天津和第17位的北京。
  长江三角洲大城市群有11个城市进入制造业辐射力排名前30位,分别是排名第2位的上海、第4位的苏州、第7位的宁波、第9位的杭州、第14位的无锡、第20位的嘉兴、第21位的南京、第23位的金华、第24位的绍兴、第26位的常州、第29位的南通,可谓是劲爆十足。
  珠江三角洲大城市群的9城市中有8个进入制造业辐射力排名前30位,分别是第1位的深圳、第3位的东莞、第5位的佛山、第6位的广州、第11位的惠州、第13位的中山、第19位的珠海、第30位的江门,真正是各显神威。
  三大城市群竟然共有21个城市跻身制造业辐射力排名前30位。2000年-2018年,中国的出口规模增长到10倍,跃进成为世界最大的出口大国。在制造业供应链全球性扩张的这一轮交易经济大爆发中,三大城市群无疑是最大的赢家。

 

6. IT产业辐射力

  三大城市群集中了全国71.8%的主板IT业上市公司和50.7%的IT业就业人数。
  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三大城市群占全国主板IT业上市公司数量的比重分别达到32.5 %、24.8%、14.5%。
  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三大城市群占全国IT业就业人数的比重分别达到20.9%、19.5%、10.2%。
  从全国298个地级及以上城市IT产业辐射力排名前30位城市看三大城市群各自的表现:
  京津冀大城市群只有北京以排名第1位的好成绩跻身IT产业辐射力排名前30位城市。
  长江三角洲大城市群有6个城市进入IT产业辐射力排名前30位,分别是排名第2位的上海、第5位的杭州、第6位的南京、第15位的苏州、第21位的合肥、第24位的无锡。
  珠江三角洲大城市群有3个城市进入IT产业辐射力排名前30位,分别是第3位的深圳、第7位的广州、第20位的珠海。
  三大城市群共有10个城市跻身IT产业辐射力排名前30位。但值得注意的是,在三大城市群中有很多制造业辐射力强劲的城市却未能进入IT产业辐射力排名前30位。

 

7. 高等教育辐射力

  三大城市群集中了全国51.6%的211 & 985大学和全国28.2%的普通高校在校学生数。
  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三大城市群占全国211 & 985大学数量的比重分别达到26.8%、20.9%、3.9%。
  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三大城市群占全国普通高校在校学生数的比重分别达到8.3%、14.0%、5.9%。
  从全国298个地级及以上城市高等教育辐射力排名前30位城市看三大城市群各自的表现:
  京津冀大城市群有3个城市跻身高等教育辐射力排名前30位,分别是排名第1位的北京、第9位的天津、第29位的石家庄。
  长江三角洲大城市群有5个城市进入高等教育辐射力排名前30位,分别是排名第2位的上海、第4位的南京、第12位的合肥、第14位的杭州、第30位的苏州。
  珠江三角洲大城市群只有广州以第6位的排名跻入高等教育辐射力排名前30位城市。
  三大城市群共有9个城市跻身高等教育辐射力排名前30位,珠三角大城市群该辐射力相对薄弱。

 

8. 科技辐射力

  三大城市群集中了全国53.3%的R&D人力资源和55.6%的专利授权量。
  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三大城市群占全国R&D人力资源的比重分别达到12.2%、28.5%、12.7%。
  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三大城市群占全国专利授权量的比重分别达到10.3%、30.9%、14.4%。
  从全国298个地级及以上城市科技辐射力排名前30位城市看三大城市群各自的表现:
  京津冀大城市群有两个城市跻身科技辐射力排名前30位,分别是排名第1位的北京和第8位的天津。
  长江三角洲大城市群有11个城市进入科技辐射力排名前30位,分别是排名第2位的上海、第6位的杭州、第9位的苏州、第10位的南京、第12位的宁波、第14位的无锡、第17位的合肥、第20位的绍兴、第21位的南通、第27位的嘉兴、第30位的常州。
  珠江三角洲大城市群有5个城市进入科技辐射力排名前30位,分别是第3位的深圳、第5位的广州、第16位的佛山、第18位的东莞、第24位的中山。
  三大城市群共有18个城市跻身科技辐射力排名前30位。

 

9. 文化体育娱乐辐射力

  三大城市群集中了全国45.9%的影剧院票房和全国43.3%的观影人次。
  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三大城市群占全国影剧院票房的比重分别达到9.6%、23.6%、12.8%。
  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三大城市群占全国观影人次的比重分别达到8.5%、22.8%、11.9%。
  从全国298个地级及以上城市文化体育娱乐辐射力排名前30位城市看三大城市群各自的表现:
  京津冀大城市群有两个城市跻身文化体育娱乐辐射力排名前30位,分别是排名第1位的北京和第13位的天津。
  长江三角洲大城市群有7个城市进入文化体育娱乐辐射力排名前30位,分别是排名第2位的上海、第7位的杭州、第8位的南京、第14位的苏州、第17位的合肥、第25位的宁波、第26位的无锡。
  珠江三角洲大城市群有4个城市进入文化体育娱乐辐射力排名前30位,分别是第4位的广州、第5位的深圳、第20位的东莞、第23位的佛山。
  三大城市群共有13个城市跻身文化体育娱乐辐射力排名前30位。

 

10. 餐饮酒店辐射力排名

  三大城市群集中了全国51.7%的五星级酒店和全国72.9%的国际顶级餐厅。
  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三大城市群占全国五星级酒店数量的比重分别达到11.4%、29.5%、10.9%。
  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三大城市群占全国国际顶级餐厅数量的比重分别达到20.0%、37.5%、15.4%。
  从全国298个地级及以上城市餐饮酒店辐射力排名前30位城市看三大城市群各自的表现:
  京津冀大城市群有两个城市跻身餐饮酒店辐射力排名前30位,分别是排名第2位的北京和第16位的天津。
  长江三角洲大城市群有8个城市进入餐饮酒店辐射力排名前30位,分别是排名第1位的上海、第6位的杭州、第7位的苏州、第11位的南京、第14位的宁波、第18位的舟山、第26位的无锡、第29位的合肥。
  珠江三角洲大城市群有4个城市进入餐饮酒店辐射力排名前30位,分别是第4位的广州、第5位的深圳、第20位的珠海、第27位的东莞。
  三大城市群共有14个城市跻身餐饮酒店辐射力排名前30位。

 

11. 集装箱港口便利性

  三大城市群集中了全国69.5%的港口集装箱吞吐量。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三大城市群占全国港口集装箱吞吐量的比重分别达到8.3 %、35.2%、26%。
  从全国298个地级及以上城市集装箱港口便利性排名前30位城市看三大城市群各自的表现:
  京津冀大城市群有两个城市跻身集装箱港口便利性排名前30位,分别是排名第6位的天津和第28位的唐山。
  长江三角洲大城市群有11个城市进入集装箱港口便利性排名前30位,分别是排名第1位的上海、第3位的宁波、第9位的苏州、第12位的舟山、第15位的南京、第17位的南通、第20位的嘉兴、第23位的无锡、第26位的湖州、第29位的常州、第30位的绍兴,可谓是港口城市林立。
  珠江三角洲大城市群的9城市中有8个进入集装箱港口便利性排名前30位,分别是第2位的深圳、第4位的广州、第13位的东莞、第14位的佛山、第18位的中山、第21位的珠海、第25位的江门、第27位的惠州,一派千帆竞技景象。
  三大城市群竟然共有21个城市跻身集装箱港口便利性排名前30位,港口优势无疑是支撑三大城市群发展,特别是制造业发展的重要支柱。

 

12. 机场便利性

  三大城市群集中了全国41.5%的机场旅客吞吐量和67.8%的机场货邮吞吐量。
  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三大城市群占全国机场旅客吞吐量的比重分别达到11.9%、18.7%、10.9%。
  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三大城市群占全国机场货邮吞吐量的比重分别达到14.7%、34.6%、18.5%。
  从全国298个地级及以上城市机场便利性排名前30位城市看三大城市群各自的表现:
  京津冀大城市群有两个城市跻身机场便利性排名前30位,分别是排名第2位的北京和第13位的天津。
  长江三角洲大城市群有3个城市进入机场便利性排名前30位,分别是排名第1位的上海、第8位的杭州、第12位的南京。
  珠江三角洲大城市群有3个城市进入机场便利性排名前30位,分别是第3位的广州、第4位的深圳、第27位的珠海。
  三大城市群共有8个城市跻身机场便利性排名前30位,特别是北京、上海、广州、深圳四大国际航空枢纽使三大城市群成为中国航空运输最便捷的地区,是大城市群交流经济发展的重要支撑。

 

 

主要指标三大城市群全国占比
主要指标三大城市群全国占比

三大城市群涵盖城市

  京津冀大城市群10城市:北京、天津、石家庄、保定、唐山、秦皇岛、张家口、承德、沧州、廊坊。

  长江三角洲大城市群26城市:上海、南京、杭州、苏州、合肥、无锡、宁波、常州、嘉兴、南通、盐城、扬州、镇江、泰州、湖州、绍兴、金华、舟山、台州、芜湖、马鞍山、铜陵、安庆、滁州、池州、宣城。

  珠江三角洲大城市群9城市:广州、深圳、东莞、佛山、珠海、中山、江门、惠州、肇庆。


 

 

该文发表在2019年12月26日的中国网上,并被人民网、新华网、光明网等上百家媒体转载。